都是他一时大意,连每个月都会注射的镇定剂到期都差点忘记,好在他以雏态的身份独居多年,早已预备好不时之需。
“没事,你睡吧,”凌星劝睡了荆雨,心里计算着以平均十年的觉醒期,荆雨至少八年之内不会觉醒,所以暂时还不必担心。抱着这样的念头,凌星重新爬到了荆雨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军方的出征命令很快下来,大概因为是孤星的第一次,他们选择的地方是离这里最近的狼宿星。
在他们共同的房间里,凌星在为荆雨介绍临星的风土人情。
“狼宿星实行的是部落制,最大的部落有上百万人口,最少的只有几百人,由其中最大的十一个部落组成了联合政府,部落只有通过联合政府的承认,才会被认定是正规的国家,而没有被正式承认的小部落,在狼宿星有上千个之多……”
在介绍完狼宿的概况后,凌星严肃道,“荆雨,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等你到了狼宿星,选择几种当地的植物种子带回来,我觉得教堂院子里的植物太单一了,想丰富一下花朵的品种,你做得到吗?”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因为我是雏态,灵魂牵引让我很难离开这个星球。虽然你也是雏态,但灵魂牵引对你来说是不存在的,所以你可以走得比任何人都远,这是你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很羡慕。”
“明白了,”荆雨答道,“我会带种子回来的。”
荆雨离开的日子里,凌星在前院开辟出一片全新的花圃,每天人们经过教堂时,都看到官在松土。
“凌官,你要改行做花匠了吗?”有人打趣道。
“是啊,”凌星笑着回,“很快我家的孩子就会带着你们没有见过的种子回来,这里会被改造成星际植物园。”
“你家的孩子?你自己还是个雏态呢。”对面听到这样的话就会笑着说。
凌星笑而不语,他家真的有一个“孩子”,只不过这一点,没有跟荆雨生活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像思子心切的家长一样,凌星每天祷告完就守在教堂门口,直到半个月后,荆雨风尘仆仆地归来,凌星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荆雨点头,随即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几袋种子,“你要的东西。”
凌星欣慰地接过来,“你果然没有忘记,让我们一起把它们种下去吧。”
他专心地将种子埋进地里,没听清荆雨在他身后说了句什么。
“这次我去狼宿星,不小心参加了一个狼王选拔大会,然后赢了。”
凌星边浇水边问,“嗯?你说什么?”
荆雨刚想再说一遍,又想起来身为雏态的凌星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还是等他成人了再告诉他,带他去看自己的部落吧,搞不好到那个时候,他的部落已经能够得到联合政府的认可,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了。
“没什么。”
凌星没有再追问,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种子很快冒出了小芽。
“看,我们种下的种子发芽了,”凌星拉着荆雨去看,在自己手上诞生的生命,这感觉果然不同。
“我有点能体会,其他物种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婴儿降生是一种什么心情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看着荆雨茫然的表情,凌星才想起他身为孤星的事实,相处久了,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像个正常人,连他都快忘记对方缺乏共情这件事了。
“你看,狼宿星距离这里那么远,但那里的种子来到了天宿星,还是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无论是人、动物,还是植物,都有求生的欲望,天宿人以外的物种,也在很努力地活着,强大并不是我们侵略异族的理由。我知道,你的未来,一定会被军方安排好,去残忍地剥夺他人的生命。但是请你记住,在别的星球上,并非只有资源和杀戮,也会有这样一心破土向阳的生命,无论你走到哪里,请不要忽视它们的存在。”
凌星站起来,欣赏了一圈自己的成果,“你会画画吗?”
“不会。”
“真可惜,我也不会,”凌星懊恼,“要是我们当中有人会画画就好了,我想把植物的生长都记录下来,如果能出一本手绘图典,一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荆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
几天后的夜里,凌星被一阵刷刷声吵醒,他揉着眼睛,看到桌前的灯亮着,而荆雨正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写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睡眼惺忪地爬下了床,走到桌边。
“我吵到你了么?”荆雨问。
凌星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注意力全被桌上的纸张吸引了过去,“这是……?”
他拿起来,那上面寥寥几笔勾勒着各种植物的速写,起初画风还很稚嫩,越到后面画得越精湛,已经能够一眼看出植物的特点。
“你这几天晚上都在画这个?”凌星的瞌睡被完全驱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荆雨如此上心。
“你不是要出手绘图典么?”荆雨的语气,就像这是再稀疏平常的事,“等我学会了速写,我来画,你来写,我们就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达成你的愿望……
对于一个缺乏共情的孤星来说,从完成你的命令,到达成你的愿望,究竟是多大的一步,只有手把手教会他每一件事的凌星才清楚。
他不得已捂住了嘴,来掩饰自己发酸的鼻头。
“你怎么了?”荆雨不明白地问他。
“没有,”凌星突然想到,在这个人面前,他是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感情的,“没有。”
他重复了两遍,情不自禁地从上方拥住了对方。
“我很开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