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开坐在大礼堂的前几排,十分专注的看着舞台上的话剧。
在这个名为《伊恩特王子》的话剧中,江兴并不是第一男主角,只算是主要的男配角之一,但除了主角之外,江兴的出场也挺早的,几乎在前十分钟左右就出现了。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之前一直生活在他们身旁的那只鹿。
雄鹿矫捷流线的奔跃姿势让旁边拿着弓箭的猎人也显现出一种森林独有的冷酷。
雄鹿先发现了王子。
要走的猎人被鹿咬住了衣角。
这一个细节是之前江兴在家中单独被台词的时候所不能体现的。
陆云开看得目不转睛。
时间在人全身心的投入某项事物的时候总是那么没有存在感。
大约还在陆云开回味着雄鹿低下脑袋固执的咬住猎人衣角的时候,话剧的剧情已经进展到猎人与王子的争执上边!
这是陆云开之前和江兴所对过戏的一个高潮情节!这也是整部话剧的开头几个最能表现演员张力的部分!
不止是陆云开聚精会,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都聚精会,完全被舞台上两个人的表演给抓住了注意力。
王子的表现和陆云开之前即兴发挥的表现并不太相似。
就如同世界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一样,也没有两个演员会有完全一样的表演。
撇开陆云开完全没有训练过从而根本比不上的那些话剧专业技巧——光光从人物的表现上来说,站在台上的王子更加的耀眼夺目,更加的意气风发!
来自于国内敌人的设计与陷害,来自于身体上的伤害,显然都没有打垮王子的信心,王子站在猎人面前,说起自己国家自己从小到熟悉的环境的时候,依旧双目熠熠,那闪烁在其中的,是王子对于未来的坚定,还是王子对于未来的野心?
又或者,坚定和野心本就是一体两面?
并不是所有的不同表演都能简单的以好和不好,或者更好更不好来评价。
陆云开的目光很快从王子身上转移猎人身上。
在所有的属于王子的勃发的气势中,猎人一语不发,却如同海边的礁石,如同山崖的枯松,不管海浪劲风如何的打击,哪怕有什么时候看上去岌岌可危——但总是从头到尾,那样一如既往的坚定稳固。
和之前的那一次也不一样。
陆云开想。
之前江兴和他一起表演的时候,他的感情更外放,更热烈;而现在的,更坚定,更顽固。
不管哪一个,都是在面对不同的表演不同的演员之下,最适合的一种应对——
终于在王子的慷慨表达之后——猎人说话了。
他的脸庞如世界上最顽固的石头。
他的语气如世界上最坚韧的绳索。
他看着自己的鹿,说:“——可我也有我的命运。”
江兴和陆云开所曾表演过的已到此为止。
可王子和猎人还在继续。
王子宛如窒息。
王子忧伤起来:“我亲爱的朋友,你叫我的心如在烈日下暴晒,如在油锅中煎熬,你已无对我的一丝怜悯了吗?请你看着我的眼睛,亲自告诉我——”
看着鹿的猎人缓缓将视线转到王子脸上。
他将要张口,说出那比刀锋还冷的话语。但他脸上冷酷坚硬的表情在他的话语出口之前,已经如蛛网龟裂!
陆云开轻轻抽了一口气,并不是他,很多观众都轻轻抽了一口气!
再一次感觉到了,是上一次在国内看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高潮——
这种感觉……
这种强烈的冲动,这样强烈的冲动,冲动得想要立刻上去,接下对方对手的位置,接替对手的下一句话,和猎人——和阿什琉斯王——和江兴!来一场正面而完整的对决!
这一个念头在很早的过去就隐隐约约的出现在陆云开的脑海里。
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亲眼看着这个让自己进入娱乐圈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演技已将臻极致的时候,终于也和他对于对方的感情那样,被一丛又一丛的丝线缠绕包裹,成为心头一种挥之不去的执念。
话剧晚上八点开演,晚上十点二十完结。
谢幕的时候,全场观众都起立对演员的精彩表演鼓掌致意。
陆云开最近已经将刷脸这一行为从国内贯彻到国外——国内时候他是大明星,国外时候他经常来看江兴排练,也算是和剧组混熟了,因此很快就通过这里的工作人员——也算是演员同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位于后台卸妆换衣服的江兴,只是江兴正在里边换衣服,所以挂着对方名字门牌的更衣间是关着的。
陆云开在闭合的房间门之外等着。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前跟着他进来的另外一个外国人也是一路看着门牌号然后一路走到了这里停下,做出了和陆云开一样的“等在这里”的架势!
在同一个门前等待的两个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外国人率先伸出手和陆云开打招呼,并且他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之前在金球奖上获得了最佳男配角的mr.陆?”
“是的,请问你是?”陆云开问。他这时候才正式打量了对方一下,发现对方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吧——只是大概——因为对方脸上有一大把络腮胡子,因此叫人不能断定他的真实年纪。
“艾德蒙·沃尔夫。”他回应,并自我介绍,“一名导演,你和mr.江是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