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随便的聊着。
比如说在国外拍戏了好几个月的陆云开就跟江兴说这里的风景街道,又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小吃,还说一些片场中挺有意思的事情。
江兴喝着咖啡静静听着。
他不是很喜欢咖啡这种饮品,因此除了在最开头抿了两口之后就没有怎么动,只时不时到用亮银色的刻花勺子搅动一下深色的液体。
座位旁边的灯光在整点的时候闪了闪,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让没有准备的江兴吃了一惊,不由转头一看,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就对上了陆云开如同偷到了葡萄的狐狸一样的笑容。
江兴想了想,也笑:“你之前就知道?”
“我之前有来过这里,”陆云开稍微解释,“它变颜色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呆了好一会。”
江兴又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台灯,大概一两分钟之后,变色的灯泡恢复到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抹恍惚中的幽绿还残存在玻璃与钨丝上。
好像那使灯泡变色的拿着小小魔法棒的不知名精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看了发光的灯泡一会,再落在人身上的时候,视线里就有一抹淡淡的阴影了。
这一回,江兴还是没怎么说话,话题好像全被陆云开给接走了,各种各样的话题虽然十分的分散和跳跃,但一点儿也没有冷场,好像陆云开将这几个月中,江兴之前打给他的电话、写给他的邮件,所有的回复,都积攒到了这个时候,面对面地给源源不绝地掏出来。
江兴注意到陆云开在一次说话中提到了国内新开的一家私房菜馆。
他说到自己最近想吃这道菜,决定回国的时候先去尝一尝。
江兴还记得这回事。
这是他倒数第二次发给陆云开邮件中所写到的事情。
他搅动液体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不紧不慢地开始。
倒是陆云开,在说完这件事之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就住了嘴。
江兴等了一会,在今天晚上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冷场的时候,他笑了笑,接下去说:“那边的味道是挺不错的,不过如果是吃硬菜的话,还是之前一个老字号的店做得最正宗,那个店的地址是……”
在说地址的时候江兴稍微想了一下,话头就被陆云开打断了:“江哥……”
江兴看向陆云开。
陆云开交握着双手,他的背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姿并不很端正,而目光一直直视着江兴。
他此刻的色很妙。
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中,态却潜藏于阴影中。
他并不显得开心,但好像也不是难过。
那种态——更多的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坚定着自己。
陆云开说:“江哥……我很抱歉。”
江兴抬了一下眼。
“钥匙的事情,我很抱歉。”陆云开说。
而后他们都沉默了一会。
陆云开接着说,他的语速相较于平常而言比较慢,但也正是如此,显得他对于此刻自己要说出的话尤为重视:“江哥,刚才你问我是不是有点累——我确实有点累。我觉得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不是很好,我认为我需要单独的空间来调整我自己的状态——”
他接下去将要说出的是“我很喜欢你”。
但陆云开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绝对不能这样说。
如果这样说了,江兴肯定会陪着他,肯定会帮助他。
但这无关于爱情,甚至可能无关于友情。
这只是对方做人的准则,就好像看见了自己认识的人有困难,对方不会回避,而是尽己所能的那样去帮忙一样。
他不需要对方这样的付出、奉献、牺牲……或者说什么都好。
不,应该这样子说。
他或许很需要,但他不能接受,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能接受。
江兴有江兴的事业,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的生活,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自己需要去独自面对的,他也是。
钥匙还给对方,是他做过的再正确没有的决定了。
陆云开这样想着。
他的头脑好像突然变好了,就像是没有问题前那样清醒而理智,这种状态让他不知不觉就挺起背脊,整个人都显得精奕奕。
他很敏锐地分析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回忆着江兴的性格。
并不需要花多少的时间,他就意识到,在江兴已经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的时候,要让能够对方放心地去处理自己事情,并不是再亡羊补牢地把什么都瞒着,而是开诚布公地告诉对方,自己的计划,让对方认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
这不太难。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这些对陆云开而言都不太难。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江兴说:“我打算在国外再呆一个月的时间。可能还是因为入戏的缘故。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心理医生,在这边一边散心一边和心理医生联系,看能不能调整回来。”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之前也和心理医生聊过。对方建议我回到比较熟悉的环境去。”
“所以我想,不管一个月后的情况具体怎么样,那时候我都会回国一趟,去见一见我爸我妈,如果可以的话,看谁想去,我就再带谁环游欧洲或者世界吧。”陆云开说,“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陷进去,我想我下半年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接戏了。最多拍一下杂志封面广告什么的。”
江兴很认真地听着陆云开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