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个影子,你还是一样的混蛋……”
狐狸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钟错深深叹了口气,一阵疲倦感涌上心头。
可惜上天注定鬼王就是劳碌命,那口气还没叹完,已经有人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你没事吧?”
靳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瞪着眼睛看他。
“没,怎么了?”差点顺手一刀砍回去,钟错后退半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靳阳,试图判断眼前这个是真实还是幻影。
虽说狐狸已经走了,可虚虚实实折腾了这么久,他难免有点过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似乎是在钟错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靳阳松了口气,“之前忘了告诉你,这山谷闹邪。”
“哦?”
“怎么说呢,有些时候穿过这山谷,会遇到些怪事。”靳阳抓了抓头发,脸上还带着些心有余悸,“我遇到过两回,明明记得自己在山谷里耽搁了七八天,可眨眨眼却发现根本几分钟都没过,那七八天里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觉得应该过了那么些……说也说不清,总之怪吓人的。”
他唏嘘几声:“刚才那雾一起来我就觉得不对,还想找你,结果居然找不着……还好现在雾散了。一聚一散不到二十分钟,谁见过这么邪门的雾……对了,刚才你看没看见什么?”
虽说抱怨了不少,不过提起那些“邪门”的事,靳阳脸上又露出点期待。
“没有。”钟错平静一笑,“我什么都没看见。”
雾气散去,眼前的山谷,又是那个安静美丽的狐狸谷。
依着记忆走了几步,钟错眼前出现了那座小小的土地庙。
此时的土地庙比幻境之中更加凄惨,檐角断了,门柱折了,外面的彩漆尽数剥落,两扇石门统统脱落,露出黑洞洞的门口。
钟错伸手,贴上小庙的屋顶。
没有任何反应。
庙中像上半身碎成了几块,土地公的头滚落到一旁,面容依然严肃,却因缺了鼻子而显出几分可笑。
那个弱小却尽职的土地,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是离开了,还是……
心里涌上几分怅然,钟错叹了口气,刚想起身,眼睛却注意到了怪的地方。
小庙左侧的内墙边上,有些古怪的痕迹。一道道紫黑色的线痕抹在地面和墙壁交界的地方,痕迹不长,却很多,粗粗数来也有十几道,横七竖八地画在地上。
之前似乎不曾见过这么古怪的图案……微微皱了皱眉,钟错躬下身,更仔细的查看着。
那紫黑的颜色,看起来就像血迹。
脑中划过这个念头,钟错伸出手,手指在一道线痕上一抹。
线痕并不像他想象那样只是简单画在地上的,痕迹微微凹陷,看起来画的时候颇用力气。这些痕迹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就算真是血迹也不会还有什么味道,但光看颜色,确实有些相似。
怪的痕迹,暗淡的血色……手无意识地在地面上用力一划,传来的刺痛感让钟错不由咧了咧嘴——这座小庙虽然做得精致,但庙里的地面却有些毛糙,刚才他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居然在地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往手上吹了口气,伤口自动痊愈,钟错重新把目光投向地面——刚刚擦出的血痕看起来竟与那些痕迹有些相似,只是那线条比钟错的手指细上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个孩子,用手画上的。
孩子?
一个孩子,蜷缩在小庙之中,背紧紧靠着墙,手指在旁边地面上不断滑动,直到手指渗血,直到坚实的地面被他磨出了痕迹……
指尖的刺痛感越发强烈,钟错皱了皱眉,努力摒除脑中古怪的想法。
……如果是紧靠着墙边的话,他应该正好能看到门外的景象——是什么让他如此关注,以至于连心之痛都视若无睹?
别去想了——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钟错命令自己。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怎么了?”靳阳凑过来,“脸色那么难看——不舒服可以多休息一会。”
“不用了,”钟错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幻境里面,靳飞曾发誓有朝一日要炸掉那块挡路的山岩。如今幻境之外,山岩果然碎了——靳阳带钟错走的小路两边还能看见那块山岩裂开的残骸。
“在我出生以前,这儿曾经是块大石头来着。”注意到钟错打量那些碎石,靳阳随口道,“不过二十来年前,那石头忽然裂了,出山的路也好走了很多。”
“为什么裂的?”
“不晓得咯——乡里的大人也不晓得,我阿娘倒是说过,这石头碎了没多久她就怀了我,搞不好是预示我是个大人物。”靳阳乐滋滋地说,“孙猴子不就是这么出生的?”
“厉害。”钟错随口赞了句。
“所以我姨早早把名字给了我,说是先定下,省得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不认人……”靳阳的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可惜她走得早,我都只看过相片里的她,阿娘说姨是帮我挡了灾,这辈子都不许忘。”
他看了眼钟错,又努力笑了笑:“对了,我姨就是鬼仔他妈妈,你看名字也能看出来吧?”
“嗯——你说她把名字给了你?”好像靳飞也说过类似的话,名字……
“啊,这是我们鬼乡的传统,”想起钟错不是鬼乡的人,靳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们这儿,小孩子起名的时候,会有大人把自己的名字给他——一个字两个字都行,要是怕重名,也可以换个同音字,或者用小名,反正也不怎么讲究。”
“这个大人一般是那小孩爸妈的兄弟姐妹,或者好朋友,总之,这个人得很慎重的找,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行。”
钟错脚步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