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笑严重地戳伤了叶书的自尊,那也是叶书第一次知道,在季微白的心里他其实和那些为了钱或者虚荣来依附献媚他的小女生并没有什么区别。后来季微白知晓失言,哄了他好几日,叶书也就顺势下了坡,也做出了原谅他的样子。
但心中埋下的那根刺,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多少年后仍旧刺得他心口发疼。
终归是不对等的地位,造就了不对等的感情。
叶书在内心深处其实也知道季微白说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他这多年来他确实受了季微白很多恩惠。虽然那些恩惠对于季微白来说都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叶书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正因为如此,他对季微白才越发挺不起腰来。
季微白知道吗?叶书觉得,他大概是知道的。甚至,就连季微白心里也是觉得,他叶书是欠了他季微白的,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这样说出伤人的话,毫不在乎地戳他个鲜血淋漓。
所以,最后才能在季微白为他卖命多年,甚至被搅得身败名裂之后,明知道他的无辜,却能堂而皇之地用一张支票把他打发。
可是叶书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这辈子再不受对方丝毫恩惠。
、第10章
十月初开始,叶书就开始数着日子算叶家父母的忌日。
叶家父母是在开车去车站取货的时候在高速上遇上连环车祸过世的,十月十七日,这是个改变叶书一生命运的日子,叶书记得远比其他任何一个日期都记得更加清楚。
所以差不多十月刚到,他就开始详细计划了起来,还主动地开始清点库存,把几样贩卖量大的货品偷偷藏了好些,做了好几笔假账,自己垫了钱进去就当是货卖出去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订货时间提前好几天。
但是即使如此,中途也出现了好些意外,比如对方推脱了一下,为了省事还是延迟了两天和别的邮包一起发货,让叶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都准备好万一到货的时间和前世一样,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拖延一下把取货的时间拖延到第二天午后。
幸好最后货物还是提前一天到了。
然后接到电话的时候又出现了其它的问题,就是这天是周末,叶安说是要和同学出去玩,要叶父开车送他们去,然后开车接回来。
结果他说出口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哥哥整张脸都青了。
叶父叶母没什么意见,但是叶书的反应却比较激烈,十分拼命地想要说服叶父当天就去接货。他的理由是他今天没有去店里,正好去接货的时候可以帮叶父搬运东西,若是明天的话他要上学,就没有办法了。
叶母顿时很不开心,说道:“你弟弟最近读书很认真,顺一下他的意会怎么样?货我们自己会搬,不用你多事。”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叶书还能说什么?
可是他却心存了不安。
做了万千的准备,事到临头却仍旧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这让他怀疑,如果明天他想找个借口拖延叶家父母迟一天去拿货,恐怕也会有各种阻碍。
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徒劳无功。
想到这一点,叶书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叶父叶母送了叶安和他的同学前脚走了,叶书就从外面叫了车一路直奔车站——说不动父母,他来个先斩后奏总行吧。
大不了等父母回来的时候再被骂一顿好了,在这之前,把事办了才是正经。
等忙活了半天把货给搬了回来,父母早就已经把叶安送到了地头回返到了店里。叶母看到他没守着店的时候,就已经皱了眉头,等到看到长子竟然已经雇了车把货搬了回来,顿时火气更是熊熊燃起。
下货的时候因为有外人在,她还知道憋住了气没有爆发,等到或全部下完了,司机也走了之后,叶母关上门,走到叶书面前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生生地把叶书给扇懵了。
叶母厉声道:“现在我们说不动你了对吧!?能赚钱了翅膀长硬了对吧!?不过是送你弟弟和同学出去玩一趟,你就坐不住了?非要和弟弟顶着来!?”
叶书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母。
他想过自己回家会挨骂,会被教训,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叶母会这样扇他一巴掌。
这一刻,叶书突然就有些确定了,他不会是叶母的亲生儿子。
长子看着自己的眼幽深而冰冷,就仿佛看着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这是叶书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看自己的家人,一瞬间却是把叶母给惊吓到了。
然后惊吓之后,就是更加猛烈的怒气。
叶母“啪”地一声,又给了叶书一巴掌,叫道:“你那是什么眼!?难道我还不能教训你了!?”
那种眼仿佛进一步地肯定了她的恐惧,肯定了叶书对叶安存在的恶意。
叶书的心冷得如同浸入了冰窟。
他就算挨了两个巴掌,那冰冷的眼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那样静静地对着叶母。叶母的斥责,污蔑和猜忌对他仿佛没有了任何意义。
叶母抬起手,就想打第三下,然而却对了叶书那沉静却又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畏的眼,却不知道为什么手就僵了一下。那眼仿佛在说:“继续?”可是又仿佛在威胁着:“再打一次,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然后她就被刚进屋的叶父给猛然拉到了一旁。
叶父斥责道:“你在干什么!?”
叶母却无法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抿紧了嘴。
然后就见叶书一言不发,捂着带着些微红肿的脸,转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那样地转身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叶母顿时又被他的态度惹火,怒气冲冲地对叶父喊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态度!?”
叶书关上门之后,背靠着门滑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掉几滴眼泪,可惜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委屈。眼泪终究是掉不下来,于是只有坐着发了一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