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万花谷却在此之后沉寂了数十年,这期间夏侯始终关注着他们,万花弟子虽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却目的十分明确的在整个川弥寻找适合拜入万花谷门下的孩童。
他们在休养生息,延续传承。
这是每一个宗派都会做的事情,只是万花谷的弟子们做起来更为细致小心。
然而他们这一沉寂,便让夏侯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崇光毫无芥蒂的目光和相处的方式让夏侯心中的动摇与日俱增,当仙帝不能再以己身的忙碌为借口避开与崇光同处时,以往回忆的甜蜜几乎成了将他推入自毁深渊的推手。
道心动摇,魔心渐生。
所以当万花弟子们——或者说东方宇轩重新动作起来,让夏侯措手不及瞬间步入如同蛛网一般环环相扣的泥沼之中难以脱身的时候,仙帝心中除却恼怒之外还有一抹不可窥见的放松。
外敌远远不如动摇心境的心魔可怕。
外敌有形且可御,然心魔无形无踪,安静蛰伏着任何时候都可能扑上来给予寄宿之人致命一击。
夏侯坐在仙庭之上,看着心惊胆战的仙官们汇报着前方的战况,眉头渐渐聚拢起来。
前方的情形不容乐观。
不同于东方宇轩手中所掌握的隐藏在暗处休养生息许久的力量,夏侯所掌握的,能够信任的那些宗派与自己养出来的仙人在上一次的斗争中多少有些损伤。
修士之间的争斗,伤筋动骨已经不足以形容其结果的惨烈了,不少修士就在这样的斗争中魂俱灭,若是伤了,那疗伤的时间便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夏侯手中的力量,不少便折在了疗伤上。
数十年的调养,也只够恢复个三四成罢了。
夏侯没想到东方宇轩手中的力量竟会如此强大,他万分确信东方宇轩是没有离开过他设下的禁制的。
除非东方宇轩有什么手段能与外界联系。
而夏侯更加相信,东方宇轩是在被他困住之前做下的那些布置。
他从来不会小看东方宇轩,应该说,他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医者的交游范围。
夏侯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眼前崇光的模样一闪而过,让他动作微微一顿,眉心间的褶皱霎时便平缓了不少。
仙帝摆了摆手,示意下方噤声的仙官,道:“继续说。”
仙官松口气,应了声是,将前方传回的重要消息报给了夏侯。
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自然便不会让夏侯去过多烦忧。
“玄天宗的几个老怪霸占了登仙台,坐在登仙台不走,成恒洞府的人正在那方与我们叫阵。”仙官道,顿了顿又补充:“玄天宗的几个老怪倒是未曾参战,也没有参战的意思,只是说这登仙台不能毁了。”
“便让……赤龙前去迎战吧。”夏侯听闻玄天宗三个字,微微一顿,觉着真是乱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出来作上一作。
只是这玄天宗颇特殊,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太好对这宗派伸手,夏侯有些烦恼的模样,思忖了一阵便道,“若是必要,将登仙台毁去也无妨,玄天宗那些个老家伙若是有什么意见,便让他们直接来仙庭坐坐。”
仙官闻言,像是得了什么大好处一般,捧着夏侯的命令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这厢夏侯正焦头烂额,那头崇光却一溜烟儿跑进了禁地。
他知道,夏侯忙成这样,定然是东方宇轩动手了。
崇光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来打探一下情况才好。
即便现在都已经需要直面汹汹来袭的魔界了,他依旧也没想到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夏侯。
也许不到最后关头,他都下不了决心。
崇光明白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他在作出别的决定时都十分之干脆,可一旦遇上夏侯相关的事,便变得束手束脚,寸步难行。
可崇光在禁地里却扑了个空。
他瞅了之前东方宇轩坐着煮茶的地方好一阵,那被磨平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壶茶与两杯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看起来东方宇轩是知道他要过来的。
崇光抬头看了看那个简陋的屋子,最终坐在了石桌的一边。
不得不称赞的是,东方宇轩泡茶的手艺极好,崇光一直以为从青岩那儿喝到的茶水已经算的上世间少有的了,可到了东方宇轩这儿才知道,先前的见识实在太少。
早便知晓崇光要来的东方宇轩,此刻正靠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紧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尊玉石雕像。
他背脊挺得笔直,手握成拳,面上再不是那一派悠然放松巍然不动的模样,而是显得极为紧张。
他身旁放置着已经全然没有了声息的小木甲人。
那尊玉雕却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就连那眼波,似乎也在流转着光辉。
东方宇轩深吸口气,抬手转瞬打出无数道法诀,这禁地之中的灵气瞬间如同被一只大手拉扯着一般,汹涌的往屋子中灌入。
崇光喝着茶,看着这番动静有些震惊。
在川弥,大能引起这番天地异象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因为下界的灵气一点儿不同于上鸿天界的仙气,轻易便能调动。
高等世界之中的仙气与魔气之类,多是经由阵法才能造成这样凝实集中的效果。
但受天道眷顾的崇光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东方宇轩是凭借己身力量来攫取这处的仙气的。
即便是夏侯,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也不能说是轻而易举。
崇光一直以为,东方宇轩之所以如此蛰伏,是因为实力和势力不足以在短时间内颠覆夏侯。
毕竟夏侯一直以来积累的声望和势力,双方僵持的时间一长,最终被打败的肯定会是东方宇轩而不是根基稳固的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