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李理也不是真的想和鄢凛闹不愉快,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就算他没安什么好心,坏心却也不大。她虽然常年呆在国外,但对家里这边的情况也一直都在关注,鄢凛在一帮财阀二代里算是肚量大的了,自己弟弟这么对他他都没有动太大的火气,她相信只要他透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围在他身边的那群人,愿意出手帮他教训李约的都不在少数。
鄢凛穿上外套欲走,突然被李理大力扯了一下,她站起身俯在他耳边,姿态有些过于亲密了,鄢凛皱眉,她却低声道:“不要看你左前方不要看你左前方。”
他僵了一下,然后见到苏晓午和顾优以及他的一群朋友走了进来。
无聊之极,鄢凛却笑不出来,他现在确实不想和那一对打照面,却不是因为李理所以为的那些可笑的原因。沉默间能感觉到那边已经投过来好几道视线,鄢凛把他们当成了空气,直接从另一边过道离开。李理冲那群人点了个头,跟上了鄢凛的脚步。
远远地有声音飘过来:“诶,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么?”
又有一个说:“是啊,鄢家那位还是有很大概率和我们顾优成为……”突然就消了声。
顾优扫了一眼自己蠢蠢欲动的朋友们,没说什么。现在和他一起的都是能开他玩笑的那种,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他还不至于连这都要计较。只是,注意到苏晓午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而鄢凛离开的背影毫无留恋,他的眼变得有点深。
、第5章
鄢母离开后,萧语玲一下子有些脱力地瘫在了沙发上。刚刚强撑出来的冷静强大瞬间化为乌有,活了大半辈子,向来只有她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份,这次却被自己的亲女儿这么耍了一遭,还真像是报应。
苏盛回家时见到妻子这副模样,本来直接走向二楼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问。他们因为两个女儿的事产生了自结婚以来最大的分歧,见面时除了争吵还是争吵。苏盛也感觉有些累了,有个过于强势的妻子,这么多年,他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
“站住。”萧语玲出声喊住似乎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的丈夫。
声音微弱,不复以往的柔和中带着大把的不容抗拒,苏盛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你怎么了?”
萧语玲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投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问他:“你为什么疼晓午多过晓楚?”
一提这个苏盛感觉自己的怒火又有些不由控制地涌了上来,“是我要偏爱晓午吗?如果不是你一开始就对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对另一个却不闻不问,我犯得着这样?”
萧语玲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你初恋情人的女儿好?你又为什么要对你初恋情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好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凭什么这么做?”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咬牙切齿,苏盛以为是医院那边对晓楚的病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她又拿他撒气,纵然是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很头痛,“晓午是无辜的,抱她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婴儿,你就当是做点好事,看成是收养的一个可怜的孩子,我又不要你对她有多好,你心胸怎么就这么狭隘?”
萧语玲闭上眼睛,她不喜欢翻这些陈年旧事,但现在却又不得不回想。男人都有劣根性,但苏盛还算是个对家庭负责,也很能克制自己的人。当年两人刚刚结婚,感情说不上如胶似漆却也不错,她不欲因一件小事使两人之间的感情产生嫌隙,但也不希望家里多一个和他们两个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尤其是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情况下。苏盛想要做好事,她不阻止,只是提议把苏晓午交给另外一对家里还没有孩子的朋友,这样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大人都更好,但苏盛不放心,非要自己养。
他扮圣父,她却还没到圣母的地步,她承认她对苏晓午不好,但是坏过吗?扪心自问,从没有。除了这次,她以为晓楚真的生了病,拆散了她和鄢凛。
当初她就不该让步,不然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苏家只有晓楚一个女儿,她不会因为从小就想要得到来自父亲的更多关注而处处和苏晓午争抢,从一根发带到陪在身旁的男人。苏晓午可能是真的爱惨了鄢凛,但晓楚,她也是天之骄女,为什么要下作到非去抢妹妹的男人?萧语玲有些悲哀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告诉苏晓午她的身世。”良久,在苏盛有些无措地过来给她擦泪的时候,萧语玲拂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承诺过她成年后就告诉她,但你食言了,我不准你再拖。”
苏盛有些烦躁地甩手站了起来,“你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她才自杀未遂没多久,和顾优感情也不稳定,这时候告诉她这些,不是逼她胡思乱想么,万一,万一又……”
萧语玲打断他,“我们的亲女儿,得了转移性黑色素瘤,已经侵入到肝脏,接下来的时间还有可能转移到心脏和大脑,她的存活率可能不到百分之十五,告诉我,你担心的是什么?是那个受了点刺激就轻生的养女幸不幸福?还是她一气之下就随便找了个男人闪婚,你想多给她准备点嫁妆好让她在婆婆面前腰杆挺得更直?”她的语气逐渐趋于一种异常的平静,“或许我们该坐下来谈谈离婚的事了。”
……
出了酒吧,鄢凛心中的烦躁感不仅没有消停下去的趋势,反而愈发沸腾起来。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李理在外面弯下腰敲他的车窗,鄢凛透过单向玻璃望着她,丝毫没有按下车窗的打算。外边李理在心里摇头叹气,真是大少爷脾气,不过却也难得见他失了风度,算是观了。
她想起她在英国时遇到他的样子,还是少年的模样,身姿挺拔宛若松柏,捏着酒杯的手指修长优雅,目光干净宛若初雪,偶尔散发出来的气息迷人又危险,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逐。他曾说过对她的看法,说气馁两个字不存在于她的字典里,心比多数男人更加向往征服。只是,她的眼变得有些黯然,有些话几年前没来得及说,现在却是不能开口。鄢凛变化之大令她十分陌生,就算她甘愿只做他手中的一把剑,现在的他也是不会接受的了。
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经过苏晓午和苏晓楚之后,他开始变得有多难以触碰。
李理直起身,后退几步,看他流畅地倒车,然后那辆线条漂亮的车子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鄢凛就近开车去了一家星级酒店,到了酒店门口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泊车的侍者。他大步走进去,乘电梯去了常年给自己留着的套间。洗完澡,连湿透了的头发都懒得擦,直接倒床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只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懒得睁开眼睛,能拿房卡开门的就那么几个人,鄢凛挥手,“别吹了。”
意料之中听到了宋繁的声音,“这样你明天起来会头疼。”
喉间发出有些沉闷的笑,鄢凛说:“你简直比我妈还要贴心。”宋繁一直对他好,好到有些不记好的鄢凛都忍不住开始慢慢对他好回去,不过毕竟及不上他对他就是了。
宋繁十分细致地吹着手下的黑发,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过两天就是苏晓午和顾优订婚的日子了。”
鄢凛闭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我会去。”上辈子都去了,这辈子更没什么理由不去。
“你不喜欢苏晓午了?”
鄢凛有些纳闷今天宋繁怎么话这么多,他一向说什么都点到即止,再亲密的人之间都鲜少这样直白地去戳对方可能还没好全的伤口。换在以前这会儿鄢凛可能还没缓过来,但现在身体里住着的是经年后的灵魂,于是耐心地解释了下,“已经是不可能的人了,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了。”
“当初是你先对苏晓午告白的。”
鄢凛想起高中的那个情人节,以往每每忆起都觉得是一截裹着丝丝甜味的片段。此时迷糊地再次翻出来想一遍,带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青灰色,又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能精准地认出那里面是过去的自己,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过于遥远的感觉。“那时不懂事,喜欢了就喜欢了,说了会一直在一起,”顿了顿,“还以为真的能够做到,是我负了她。”
“或许你也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她呢?”宋繁放下吹风机,枕着自己的手臂在鄢凛旁边躺了下来,不过这次是再没听到回答,他真的睡着了。
……
第二天是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闹醒的,鄢凛半睁着眼睛看了下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喂?”
范冬离的声音传来:“凛儿,李约昨晚出了车祸。”
鄢凛翻了个身,“严重吗?”
范冬离说:“还在抢救。”
乔明明一把抢过手机,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就算救不回来也是他自己作的,下那么大雨还在山道上飙车,他以为自己车转世呢,要我说有命活到送医院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范冬离重新又把手机夺回来,“你继续休息吧,就是和你说一声。”
鄢凛挂了手机就真的继续睡了。
乔明明见范冬离放下电话后脸色不是太好,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这是瞎操的哪门子心,还巴巴地打电话通知凛儿,你以为他是受虐狂不成?别说关心李约,他以后还能丢给他一个眼我都跟你姓!”
“报应来得太快,还有点回不过,话说回来,你敢保证你从没为了喜欢的人干过坏事?”
乔明明没范冬离那么敏感,安之若素地呷了一口红酒,说:“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报应,把你们用来相信迹的时间都用来相信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