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云小声道,“老婆,我恐怕没办法回家用晚餐了。今晚要晚些回去。”
苏蕤这几天听他叫自己“老婆”已经听了很多遍,但依然感觉怪怪的,不过没反对他这个称呼,说道,“嗯。没事。是我现在在范阿姨家里,她一个人在家,又出了老四的事情,我就想留下来陪她一晚,要明天才回去。”
谢林云道,“这怎么好。你接她去我们家住吧。”
苏蕤道,“我看她精不好,在自己的住处更有安全感一些。只有一晚,没事的。还有,我想今晚就对她说我们俩已经结婚的事,到时候,你恐怕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见见她。”
谢林云对苏蕤要留宿齐家的事耿耿于怀,但也不好多说不允许苏蕤陪范晓竹,不过对见岳母的事,他倒没有迟疑,道,“她什么时候要见我,我就抽出时间来,定好地方。这样,怎么样?”
苏蕤道,“好吧,我今晚问问她的意思。”
谢林云已经要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了,回头看了几眼跟着自己的下属,然后转过头去,对着手机轻轻亲了一下,说,“宝贝,我挂了,还有事。”
苏蕤挂了电话,就开始为范晓竹收拾屋子,甄固从保镖变成了保姆,也开始帮忙。
齐家最近事情太多太乱,范晓竹又没请保姆,所以家里有好几天没打扫了,在外卖店送来晚餐前,两人将屋子做了一次清洁。
范晓竹晚饭吃得很少,饭后,又接了好几个电话,但她没什么精应对,全都是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到了晚上十点钟,齐明建依然没回来,近十点半的时候,他才给范晓竹打了个电话,说有谁约着要打牌,所以不回来了。
范晓竹这次没有细细叮嘱,只是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苏蕤去洗了澡,换了范晓竹为他准备的一套说是给齐佳佳准备的新睡衣,就陪着范晓竹坐在了床上。
第一次和妈妈睡一张床,苏蕤已经这般大了,多少会有些别扭。
范晓竹却不觉得有什么,她卸了妆,头发披散下来,因为瘦,脸上皱纹明显,眼窝也显得很深,甚至有总形销骨立的感觉。
苏蕤看着这样的她,心想,她真的老了。不由心中悲伤。
范晓竹让苏蕤在自己旁边躺下,说,“老三,你能回来,真好。”
苏蕤鼻子发酸,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两人睡在一张大床上,苏蕤不习惯,很长时间睡不着,范晓竹也没睡。
房间里的灯关掉了,只剩下暗暗的黑影,浮在空间中。
范晓竹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对苏蕤说道,“我听齐明建说起,说你跟着云华集团的谢林云谢先生在一起,这件事,可是真的?”
范晓竹对各种信息知道得不算多,但是对房地产建筑这一方面,便还是知道不少,故而知道谢林云是什么身份。
苏蕤“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范晓竹从被子里伸了手过来,摸索着握住了苏蕤的手,苏蕤感受到她手指的热度,热乎乎的,干瘦有力,上面有茧子,大约是做家务而有的。
苏蕤听到她的声音近在耳畔,满怀忧虑,她叫了苏蕤的名字,叫得非常痛苦和悠长,“苏蕤……”
苏蕤不得不应了一声。
范晓竹这才说,“有了你四妹的事情,我不想你也像她一样。虽然我这辈子过了五十多年了,见多了各种男人,有钱的男人,往往花心,没有不出去嫖的。但是,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找个对他好的,安安稳稳,互相扶持着过一辈子,这样就好了。丽丽就是心太大,找上邢隶明,但邢隶明是有老婆的,她做这种事,我想到心里就难受。而我自己,你们爸,又实在算不上一个顾家的人。我也不想你遭受我受过的这些事……”
苏蕤知道她那弯弯绕绕的话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很坚定地说道,“阿姨,我和谢林云已经结婚了,只是他最近太忙,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办酒宴通知大家。他对我很好,我相信他。”
范晓竹有些诧异地道,“已经结婚了?”
苏蕤说,“是。昨天去领了结婚证。”
范晓竹一抬手开了房间里的床头灯,苏蕤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范晓竹自己像是也为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赶紧将灯关掉了。
苏蕤拉着被子为她掩好,又说,“谢林云他这几天都在忙,想您定下时间,他就定个地方,大家见面吃个饭。”
范晓竹道,“他这才是好的做法。”
又就着房间里暗淡的光芒,说,“妈妈只想你们过得好。”
苏蕤伸手把她搂在自己怀里,范晓竹看着并不矮,但她太干瘦了,苏蕤搂着她,只觉得她小小的好可怜。
因为两人都睡不着,范晓竹就问起苏蕤和谢林云的事情来,苏蕤为了尽量让她安心,就捡着两人之间的一些好事说了,例如他陪自己做手术;苏葳出事,他找人安排医院医生护士护工;他因为自己有恐高症而换到学校附近的别墅里住;他一夜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外面天没亮,他就拉着自己起床,兴致勃勃地去民政局自己排队领结婚证……两人像最简单的情侣一样相恋,又成婚。
苏蕤想,是在谢林云抱着他说,“抱着自己老婆真好”那一刻,他就想要和他终身相伴相依,无论遇到什么,都会不离不弃。
谢林云需要自己,而自己,也需要他。
人和人在一起,仅仅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原因而已。
范晓竹能听出苏蕤话语里的满足和幸福,她也为他感到高兴。
苏蕤说了自己的事,在犹豫了很长时间后,对范晓竹说,“阿姨,叔叔他这样,你和他离婚吧。”
他感受到范晓竹的身子僵了一下,苏蕤不好再多说,范晓竹的身子慢慢放松了,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和他离婚了,我能怎么样。再说,他是我孩子的爸。我何曾没想过离婚,但又舍不得。”
苏蕤道,“你和他过了这么大半辈子,后面的时间,留给自己好好过,不好吗?你舍不得,是舍不得什么?舍不得叔叔这个人,还是舍不得和他在一起的这种生活,或者只是舍不得和他一起的孩子,是担心老五吗?或者,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可能的未知的世界。”
苏蕤的声音柔和,像是一只温柔但是强大的手,轻轻抚慰着人,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思,故而范晓竹并不觉得反感,她沉默了很久,才道,“在我们这一辈里,离婚,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不是我怕人闲话,只是,我嫁给他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所有东西都是连在一起的,离了,我不知道我以后还能做什么。即使他在外面养小的,我也能忍。”
苏蕤柔声道,“阿姨,其实,你是我见过非常坚强独立又能干的女性了。你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可以出门到处去看一看,要是想要做事业,你也可以做点轻松的。或者,你已经可以好好养老了。”
但范晓竹深吸了口气,依然说,“等佳佳读大学了再说吧。”
苏蕤在心里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违背社会道德,不损害他人利益。这是人基本的自由。
苏蕤其实心里对此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