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和低眉顺眼地站着,没有答话。
轿中之人也没了继续与他寒暄的兴致,切入正题道:“上次我让温直给你捎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韶宁和抬眸看了看一旁的灰衣人,温直便是他的名字。
“大人胸怀大志,身边能人不少,想必也不缺下官一个。”
“难道,你就不想替你父亲报仇了?”
“杀父之仇,下官没齿不敢忘。但下官的仇,只能下官自己去报,大人未必帮得了手。”
“哦?”轿中之人声音微扬,显出一丝不以为然,“如今席德盛已死,至于始作俑者闻守绎,只要能将他拽下丞相的位子,让他一朝失势成为丧家之犬,到时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韶宁和勾了勾嘴角,不以为然地道:“看来,大人所谓的‘报仇’,与下官所想,还是存在很大出入的。”
“怎么说?”
“下官并不想要闻守绎的命。”
轿中之人的语气明显不悦了起来,“难不成这些年,你受了那闻守绎的微末恩惠,便甘心做他闻党的一条忠犬了么?”
“大人误会了。闻守绎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要的,一直都是另外一样东西。”
“哦?说来听听。”
韶宁和环顾了一下四周:“此话……恐怕说不得。”
轿中之人沉默了片刻,屏退众人道:“温直,你带着他们几个,退到二十步之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
“大人?”温直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轿子。
“按我说的做。”轿中之人的语气不容置喙。
温直迟疑了一下,不太放心地看了韶宁和一眼,最终还是带着几名护卫撤出二十步开外。
轿中之人道:“宁和,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你总可以放心说了吧。”
韶宁和于是走至轿边,俯身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又退了开去。
轿中之人在听完的瞬间,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宁和,你这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下官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荒谬,但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让我父亲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样的夙愿,并且还有可能会因此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韶宁和面色冷然,不为所动:“下官愿意用一辈子来实现这样的愿望,如果一辈子也无法实现,那还不如就此丢掉性命来得干脆。”
轿中之人劝说无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下官知道,这个要求对大人来说,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所以下官也不愿为难大人,不如就此跟走各道,互不干涉吧。”
韶宁和说完这番话,躬身深深作了一揖:“下官告辞。”
他刚转身欲走,却听轿中之人道:“宁和,听温直说,最近你似乎一直在四处打探某人的下落?”
韶宁和脚步一顿,面色滞然。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儿来着?好像……叫伶舟吧,是不是?”
韶宁和转过身来,直视轿子,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穿透那一层轿帘:“您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轿中之人说着,笑着安抚他,“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找得如此辛苦,我有些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协助我,那么作为条件,我便派我的人,帮你去把那孩子找回来,如何?”
韶宁和双眉紧锁。对方提出的这个条件十分诱人,以至于他一直未曾动摇的心,竟渐渐开始土崩瓦解。
轿中之人继续诱惑道:“相信以我的人脉,要想把一个人找出来,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你如此紧张那个孩子,他对你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了。我用那个孩子,换你一句承诺,这样的交易应该很划算吧?就算最后未能帮你完成夙愿,你也不亏啊,是不是?”
韶宁和默然站在原地,脑中天人交战良久,最后他闭了闭眼,低声妥协:“好,我答应。”
上一章大家对韶宁和轻易答应合作的行为感到不解。但其实大家都对韶宁和之前的拒绝心理产生了误解。首先,韶宁和与那秘人的立场并不存在冲突,从对话中可以看出,秘人是韶宁和父亲的故友,并且关系匪浅。但因为韶宁和父亲入狱之后,秘人没有出手援救,导致韶宁和对秘人心存怨怼,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们一致对外的立场。
而对于两人合作的提议,秘人原本以为可以达到双赢的效果,也就是说,将闻守绎拉下马,是秘人的政治目标,而杀掉闻守绎,又可为韶宁和父亲报仇。但没想到韶宁和志不在此,他有另外的目标,并且是秘人未必能办得到的。如此一来,秘人提出的合作筹码失去了诱惑力,韶宁和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量,谢绝与之合作。
随后秘人转而提出以寻找伶舟作为筹码,比起那个远在天边未必能实现的目标,寻找伶舟这件事情迫在眉睫并且短期内就能实现,这对韶宁和来说更具诱惑性,所以韶宁和考虑之后也就答应了。虽然扳倒闻守绎并非他的真正目标,但扳倒了闻守绎,对他来说也算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所以秘人说的“你也不亏”,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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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却说伶舟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终于抵达了千里之外的烟月谷。
伶舟在上一世就曾听闻烟月谷谷主大名,据说是几百年前芒宿亡国之后,幸存于世的少数几位灵媒族后裔,熟谙灵媒之术,能探知普通人所不知晓的秘事。
当时的闻守绎,听到这样的传闻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对于这些鬼之说,不信奉,也不排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