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关于灵魂折射,如果试验体醒来时是有记忆的,你们怎么判定他是真身还是复制人呢?”
还好这个问题不难,但面对着这张脸回答实在是太有压力了。卡列扬跟没骨头一样靠在门框边,有气无力道:“这个其实……是很好判断的,一个人不论身体怎么换,记忆再怎么删改,灵魂中自我意识的那部分都不会变,大脑中会有种潜意识判断自己是否真正经历过这些记忆。比如说如果醒来的是复制体,看到我的第一眼会问:‘你就是卡列扬?’因为他对自己的记忆没有切身感;但如果醒来的是元帅本人,就会伸个懒腰说:‘哟!卡列扬!’”
西利亚举了举杯:“哟,卡列扬!”
卡列扬:“……”
“说到记忆删改,”西利亚泰然自若的喝了口水,又问:“熊上将在飞艇上告诉你议会删改了我的……原主的……记忆,这也是议会为了控制试验体而预备的手段?”
卡列扬沉默了几秒,似乎有点艰难的摇了摇头,“不能完全这样说。试验体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除了当幌子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价值,议会想控制的还是真正的西利亚。但真正的议会又很难对付,所以才会想出利用o.g身体、删改记忆等手段,期待回来的是一个有各种价值但又对议会百依百顺的元帅。”
西利亚沉吟着点点头,“那么为什么只有我醒了?”
卡列扬开始装傻:“什么?”
“联盟败退五十年,中间起码做了上百个试验体,为什么只有被你监管的我醒了?”
“不知道,也许是运气好——”
“嗯?”
“我只是军人我不懂那些玩意儿——”
“嗯?”
“或者是侥幸——”卡列扬瞅瞅西利亚的脸色,豁出去道:“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追究这个还重要吗?红土星上的研究员在轰炸中全死了,我又不能把他们挖出来再一个个去问!”
西利亚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用那种特有的微妙表情盯着卡列扬。
病房里静寂无声,窗外连一丝风都听不见。卡列扬的脸颊因为肌肉过度绷紧而微微有点发抖,他甚至感到脚有点麻了,但又不敢轻易变换站姿。
“因为这次试验和以往五十年间的都不同,”许久后西利亚轻声道,噙着那丝微微的笑意:“因为你没删改我的记忆。”
卡列扬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几个研究员要进来测下身体参数……哦我的天!”艾伯尔带着一大群基因专家走进来,看见西利亚的瞬间眼睛就瞪圆了:“元、元帅!”
“你好,熊先生。”
“熊先生是什么我的名字叫艾伯尔!我的天,你真是——你一定真是——”艾伯尔捂着眼睛在房间里抓了两圈,满脸混乱到极致的表情,拼命冲那群研究员挥手:“你们快把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完事以后我得带他去封闭宿舍,下午还得跟麦基议员那傻逼准备新闻发布会。哦我的天,卡列扬你确定这是失败品吗?你确定吗?!”
卡列扬别过眼睛,没有回答。
但艾伯尔已经混乱到没工夫注意答案了,几个研究员上来给西利亚测脉搏、血压时连手都在哆嗦。匆忙的基本检查在二十分钟后完毕,艾伯尔战战兢兢的带西利亚登上小型飞梭,往宿舍方向飞去。
直到现在西利亚才弄清这片区域是什么地方——联盟政府官员聚居小区,紧挨着联盟政府建筑群。这跟帝国军部将领们扎堆住在皇宫对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般都管理森严,进出用封闭飞梭,路上极少见到行人,安保和隐私都非常完备。
西利亚作为“试验体”,被安排住在小区深处一栋封闭宿舍楼里。相比强盛的帝国来说联盟流亡政府是真落魄了,公共设施明显老化陈旧,宿舍是一套小小的两居室,除了床、餐桌以外几乎什么都家具都没有,系统管家也只能做最基本的清扫工作。
“这是古地球时代的员工宿舍吗?”卡列扬有点不大满意。
西利亚却在任何逆境中都安之若素,往卧室里转了一圈,甚至弹了弹单人床:“挺干净的么。”
艾伯尔似乎有点忌惮这个说不上是试验体还是真身的o.g,便佯装专心致志的打量地板,片刻后咳了一声:“唔……明天马卡斯议长会来见你一面,两天后举行面向全银河系的新闻发布会,宣告‘元帅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在此之前你可能不能乱走,我得把这个定位仪给你带上。还有这是通讯器,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就通过这个直接联系我。”
卡列扬又要发怒,被西利亚一个眼色止住了,随即伸手让艾伯尔把环状的定位仪卡死在他手腕上。
“会有哪些人参加发布会?”
“议会和军部代表,光耀军团战死将士的家属代表,其他一些独立国的外交官和新闻媒体。”艾伯尔顿了顿,目光沉了下去:“另外还有一些特殊来宾,但军部正在和议会沟通,争取到时不让他们入场。”
卡列扬问:“是什么人?”
艾伯尔刚要说什么,突然只听窗外传来一声遥远的爆炸。三人一齐回过头,只见远处的天空中撕开一条空间裂缝,几台黝黑的兽形飞行装置正以惊人的速度冲出缝隙,瞬间便消失在了议会林立的大厦群中。
两个将军还没反应过来,西利亚便回过头,色十分了然:“——暗星堂?”
“对,可是你怎么——”
“尤涅斯和奥斯罗德?”
艾伯尔张大嘴巴,几秒钟后猝然合上:“是……是的,尤涅斯和奥斯罗德,可能还有其他武士吧。暗星堂和孔塞特林家族关系很密切,连马卡斯议长都在一定程度上受控于他们,更别提相当一部分军部将领了。”
西利亚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作为带领议会向帝国投降的议长,道格拉斯·孔塞特林早就辞去了所有公开职务,但这个家族并未远离政治中心。数百年积累的庞大权力让他们从各个方面影响着现有的议会,而马卡斯作为流亡政府成立后才匆匆选出的新任议长,被迫受控于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军部将领——西利亚战死五十年,议会都不知道对军部做了多少次大换血。除了那些实在战功赫赫的,西利亚的心腹还能剩下多少?
艾伯尔没有逗留很长时间,很快便匆匆赶去议会了。卡列扬尾随他出了门,临走前似乎微微踌躇了一下,回头郑重其事的看向西利亚:“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我还来得及安排。”
西利亚却一抬手制止了他,“不管我是不是真的,现在都已经在联盟了。与其帮我离开不如帮我更好的留下来,轻重缓急还分不清楚吗?”
卡列扬想争辩,却被西利亚沉声打断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所谓‘个人的自由’纯粹是做梦罢了。”
卡列扬无言以对,最终只能离开了宿舍。
狮鹫光脑飘在窗前,同情的看着他快步走上飞梭:“为什么他有种死了亲娘的小孩被后娘接过去养的苦逼感?这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加文你前两天在飞艇上还打他,人家可是你亲儿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西利亚捏着狮鹫的耳朵把它揪过来,顺手在眼前晃了晃:“你能入侵联盟政府管理系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