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青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打扮得精神抖擞,一见屋内几人,便笑呵呵地拱手招呼,待人接物俨然老手。让王卓如心中听到的印象顿时为之刷新。
这时,司北忽然间笑道:“一会儿诸位说了什么,我可是都当作没听到。这会儿,我先忙了。”
三人自然是纷纷应下。他们都明白,这个所谓私人会所其实就是京中权贵们用来交换信息,互通有无的地方。
这些太监们在朱慈烺登基后日子都不好过,便是靠着接近权力中心的优势将信息变现。而这一回,侯青就是那个最终将信息变现掉的人。
侯青、顾肇迹以及王卓如一行人进了院内一处雅间。
这雅间入内后极为安静,显然隔音极佳。众人这回没有多废话,纷纷目光落在了侯青的身上。
侯青轻咳一声,道:“根据线报,朝廷的确是要动田赋的事情了。李邦华带头,傅淑训作为户部尚书亲自主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关税总署以及国子监都抽调了大批人员开始密集培训税务常识。朝廷的确是要对田赋开始动手了。”
屋内一阵沉默。
王卓如丢出了一张信封,里面是三百两的恒信钱庄银票。
侯青笑着接过。
顾肇迹沉声道:“可有对田赋动手的具体情报?”
侯青心中有些兴奋,但又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轻咳了一声。
顾肇迹不耐烦道:“原来的价钱不够?我加钱。”
侯青被呛住了:“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实在是这一回探听到的消息也难保确信,委实泰国震惊了。”
“宫中的,还是外朝的?”王卓如显然有眼力劲多了,明白验证信息源的问题。
侯青很是有些迷惘,道:“消息两处都有。外朝的探听了,宫中的也探明了。都不是新人。只是……”
京师广评成了第一流大报以后便有了许多读者,也有了许多撰稿人。甚至,朝中一些官员也会借机针砭时弊。久而久之,侯青的人脉关系自然也是十分有门路了。
“只是什么?这里还说不得话不成?”王卓如急了。
“太震惊了……”侯青沉声道:“圣上……要清丈田亩,而且……要取消对文武官员的优待。复征官员田赋!”
“什么?”王卓如震惊了。
就连顾肇迹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竟是如此?竟是如此?要复征大明文武的田赋?”
“没错……”侯青缓缓颔:“此前,圣上已经下令亲自用飞剪船队将江南、湖广二地的黄册押运入京了。原本的诡寄法子肯定是不成了,政令一下,不管是生员、进士还是一品大员都得交纳田赋。”
所谓诡寄,就是小民百姓将自己的田地挂在地方官绅豪强的名下依次逃避赋税。故而,大明实际上的土地登记倒是增加的,但实际上纳税的田地却每年都在减少。因为,这些田地都进了地方官绅的名下去了。
如果要重新对官绅名下的土地征收田地,那自然能够重新增加税源,而且也不用担心会逼反百姓。
“不怕逼反百姓,就不怕逼反官绅?这可都是国家柱石啊!”王卓如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那李邦华与傅淑训都是怎么想的?朝廷一年千把石俸禄就养得起他们了吗?都指不定有几千锭废纸充数!没有这免税的田地,他们拿什么过活?昏头了吗!”
顾肇迹也不由惊道:“清丈田亩,这等大事,除非是张太岳复生啊。可是,当年张太岳的结局李邦华就不想想吗?”
张居正任职十年,大明国力大增,原本老态龙钟的帝国恢复了活力。困扰了大明上百年的财政问题得到了极大的解决,甚至支撑了后来大明几乎同时在三个方向的战争。万历三大征都是获胜。
饶是如此巨大的功勋,张居正却是不得好死,连子孙都遗祸无穷。直到近年朝廷才重新给张居正恢复了名誉。
侯青轻叹一声道:“看样子,相与财相都是决心已定了。”
顾肇迹默默丢过去了一袋子恒信钱庄的银票。
“哼!”王卓如冷哼一声,道:“也别想得太美了。这事瞒不住。没多久,就等着天下奏报死起吧。张太岳师从徐阶,养望十数年,费尽心思也才扩充了数十万倾田地。要知道,全国各地可是有约莫五千万顷田地,其中官绅麾下三分之二。以张居正只能都只是恢复百分之一的税源,李邦华就以为自己能撬动天下百分百的税田?别说士绅不答应,真正公文下去了,哪个地方官有那魄力去做?”
说罢,王卓如也不等侯青与顾肇迹回应,腾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屋外。
顾肇迹也默默走了,侯青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道:“惊涛骇浪,至此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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