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屯却是一副喜出望外、非常兴奋的样子。他咬住手指吹了一声呼哨,所有的三千骑兵一同回应,很快分散开来排成阵势,在薛绍一行人马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护送他们往北行走。
埃屯还真的是一路牵着艾颜的马,与她寸步不离。看来,他不是一般的担心艾颜会被薛绍“勾走了心肝”。
薛绍等人落后数步,跟在埃屯与艾颜的后面。
郭元振走在薛绍的身边,低语道:“将军,有了这个丑儿王子护行,在抵达于都今山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了。但是特格的那一颗人头,却让我颇感不安。”
“有何不安?”
郭元振说道:“据艾颜所说,‘阿史’一姓在突厥部族当中是仅次于‘阿史那’姓的贵族,阿史特格本人也算是突厥部族当中一个颇有份量的人,是个公认的智者,曾经还是伏念可汗的心腹智囊之一。埃屯敢杀特格,毫无疑问是得到了他父亲的授意。试想,特格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说杀就杀,足以见得阿史德温傅在草原叛军内部的权威,已经至高无上没人敢于反对。这对我们,仿佛不是太有利!”
薛绍沉吟了片刻,说道:“凡事有弊,必有利。突厥叛军的大权集于阿史德温傅一人之手,如果他态度强硬不予和谈,的确对我们非常不利;但是反过来讲,如果我们能够解决阿史德温傅这个最高掌权者,突厥叛军群龙无首,必然陷入无尽的内部争斗与纷乱之中,从而易于崩溃与瓦解。”
郭元振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是想收拾掉阿史德温傅?”
薛绍冷冷一笑,默认。
郭元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暗杀如何?”
薛绍果断的摇头,绝对不能暗杀!如果阿史德温傅死在我们的手上,只会让草原部族对大唐更添憎恨,从而更加坚定他们反叛独立的决心!
郭元振一摊手,那该如何是好?
薛绍朝前面努了努嘴,郭元振顺着往前一看,顿时眼睛都瞪圆了——将军的意思是,借艾颜与埃屯之手杀掉阿史德温傅?
——这不可能吧!
薛绍呵呵一笑,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郭元振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眉头紧拧,再也化不开来。
一旁众人都觉得很奇怪,二位将军在打什么哑谜呢?
薛绍与郭元振之间的默契,就算是三刀旅内部的人,也未必能够完全看懂。
长路漫漫,一行人逶迤北行。有了三千突厥兵的护行,再无事端发生。
埃屯特勤对使者、和谈之类的事情全不关心,他只在乎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可惜,艾颜对这位丑儿特勤仍是不冷不热不感兴趣。在与突厥兵同行了两三日之后,艾颜渐渐感觉和这些“族人”在一起,反倒有一点陷入了笼牢之中的强烈束缚感与压迫感。回想之初和薛绍等人同行之时,虽然时常有口角、甚至还会和月奴动手打上一两架,但那时候心里反倒没什么压力。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口角与打闹,仿佛都是值得回味与纪念的一种亲密。
于是艾颜向埃屯特勤提出,要回去与月奴一同并行。她的理由很充分,数千人当中只有我们两个女子,我不能整天和你们这些大男人混在一起。
埃屯听了心里很郁闷,他说,每天你都是睡在单独的帐篷里,由我亲自在你的帐篷外面带刀护卫,任何人也不敢靠近,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艾颜自然不会把那一句“我就是不放心你”说出来,但是她坚持要和月奴同行。
埃屯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
于是艾颜又回到了唐军使者的队伍之中,她突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以往看着很讨厌的薛绍和月奴这些人,在她眼里仿佛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来。
对于艾颜的“回归”,月奴报以热烈的“欢迎”,只不过欢迎的仪式有点特别——月奴说有段日子没有练过拳脚了,三刀旅的人都不愿意跟我打,就算动手了也是畏手畏脚不出全力,还是跟你打最痛快了!
于是,两名女子刚一见面,就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月奴是活动了筋骨、出够了汗,艾颜则是把这两天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薛绍等人对艾颜的态度也友善了许多,至少没再把她当作敌方的俘虏看待。
仅仅时隔三日,艾颜心境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这让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族人在一起会感觉到不安和压抑,和这些原本应该是仇敌的唐人在一起,我却能感觉到放松和安全,还有一种回到了家里的踏实感呢?
队伍继续一路北行。
月奴与艾颜仍是时不时的绊嘴,但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激烈的火药味,反倒像是一对挚交损友的相互调侃。两人同吃同住同睡时刻形影不离,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对不打不相识的闺中密友。
薛绍看在眼里,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预想当中的那样发展下去,因此他不动声色。
埃屯看在眼里,却是妒火中烧寝食难安,难道我尊贵的心爱的公主殿下,真的被汉儿勾去了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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