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驰勋,郭猛,陈怀恩。”
“末将在。”
“你等率本部兵马游离于阵外。金兵若有奇兵,当是以附近沟谷为遮掩。伺机偷袭,人数不会太多,本帅命你等时刻提防,若有遇之,拼力抵挡,不得后退,否则军法从事。只要一时三刻。中军自会有人援应,可记住了?”
“是。”
“其余众将带好本部兵马。折汇领左翼,李季领右翼,不得将令,谁敢轻动,定斩不饶,此战若是不胜,我等身处敌境,僵持日久,这十万秦川子弟,能有几人归去故国?那时本帅也没脸回去,当死阵前,与这数万英魂为伴……
“大帅……”众将都是大惊失色,大战在即,主将出此不吉之言,他们心中一瞬间升起地都是惶恐之意,但随之而后的,却是满腔豪情,不胜则死,马革裹尸,男儿当如斯矣。
襄陵金军中军却又是一番别样气氛,一群金兵将领聚于帅帐之内,,上首坐着地是一个身体微微发福,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总不时有寒光闪过地中年人,这位便是大金西京副都检点,西征大军留后萧可晋了。
此时襄陵内外,已是大军云集,帐中金兵将领有女真契丹,有汉人,也有一些鞑靼之类的杂胡,从服饰打扮上就能看得出来的。
说起来,聚集这许多大军,萧可晋功不可没,他身为大军留后,本来也是无事可做,在汾州只等着回西京的,但秦军骤出潼关,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京南震动,消息传到汾州时,大元帅完颜烈已经回转西京,众将皆是惶恐,有主张迎头痛击的,有主张报于大帅得知地,有主张按兵不动的,众说纷纭,好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般。
萧可晋也是久在军中之人,虽从没统领过大军作战,但这当机立断的本事却不差半分,立排众议,不数日间硬是派人传令,将方自散去的西征大军征召回来大半儿,立即起兵迎敌。
萧可晋其人作惯了监军,性情严厉好杀是有名的,众将没事还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如此一来,他这个临时主帅身上虽没有什么足以骄人地战功,但还是稳稳当当的将大军带到了这里。
但说起这行军速度来,可就比牛也快不了多少了,汉军们天生惫懒,女真将军们听而不闻,那些杂胡就更别提了,一群散沙相仿,这行军速度哪里还起的来?
完颜和尚站在萧可晋旁边,看着这些将领们满脸汗水,将头盔都摘下来狠命的扇着风,嘴里不停的抱怨着天气如何?吃的如何不如意之类的话,是面沉如水,他身后几个顶盔贯甲的将领都将脸板着,身子站的笔直,和众将截然不同。
萧幕战死,纥石烈赤儿那个先锋官儿是他完颜和尚荐的,如今也死在了前头,完颜晓不懂兵法,只因和了这位主帅大人地眼缘脾气,他极力阻止,还是让其领了前军统领一职,硬是将两万多人填了进去,败的那叫一个惨,逃回来地都没几个,细问之下,对于秦军的战力,他是惊凛万分的。奈何如今大金上下,将骄兵堕,数万秦军精锐就在眼前,硬是没一个人关心战事成败地。
萧可晋眯着眼睛。脸上疲惫之色一闪即过,到此之时,他也有些心力交悴之感的,以前没统领过大军,只是旁观。总觉得领兵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旁人能行,自己未必就不行,尤其是看见完颜烈的威风,他这心里可是向往的紧呢。
但真正领军地时候才知道,想得这些骄兵悍将服膺实在太难。便是面上恭谨,这背后还都是我行我素,他这个主帅可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了事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领军虽是艰难,但一定要胜,朝廷里出了变故,逼不得已,他需要将这些秦人赶回老家去,要说让他心安地,也是汉人并不以能战闻名于世。他萧可晋不是完颜晓,纥石烈赤儿一样的蠢蛋。麾下又有大军在此,此战必胜。
略微咳嗽了一声,底下一静,萧可晋这才沉声开了口,“秦人已经打到咱们眼皮底下了,这一战不容有失,否则西京门户洞开。大家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完颜和尚在下面一听。差点没蹦起来,这哪像个主帅说地话。和萧可晋颇有些相像的眸子中寒光闪烁,但最后还是按捺住心里地恼火儿,却不欲掉这位监军大人的脸面,不然这仗也不用打了的。
接下来到是让他心平气和了许多,不论如何,萧可晋在排兵布阵上还有些章法,底下众将不管如何,如今一场大战就在眼前,也都凛然遵命。
出了中军大帐,完颜和尚仰首望天,天空碧蓝如洗,但总觉不如白山黑水间的天空看着让人豪情飞扬,微微一叹,年轻的脸上挂上了几许忧郁之色,这汉人的地方真比老家那地方强了?他可是半点也不觉得,这里没有高地看不见顶儿的高山,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这里更没有到了盛夏也冰凉彻骨,喝起来却甜甜的河水,那山那水,还有那奔腾如龙的成群战马,好像要从他记忆中跳出来一般。
“万户大人,可是这仗不好打?”背后几个将领不知他此时竟是动了思乡之念,只以为他忧虑眼前战事,以前便是和北边的那些塔塔儿人打仗,也不曾见过这等表情的,难道这些汉人还能凶狠过那些塔塔儿人?其中一人不由问道。
完颜和尚的脸色瞬间沉静了下来,回头看着几个人,“里赤金,你悄悄选两千人出来,带他们到南边峡谷处驻扎,不能露了行踪,我这里之后不会传任何命令给你,你自己把握,我只要你在紧要关头冲出来,记住,是紧要关头,你随我多年,这次……这次若是你死了,你的妻儿老小我来照顾,只要我完颜和尚不死,他们就没人敢欺负……
完颜和尚身后一个身形粗壮,满脸胡子的女真汉子听了,先是有些愕然,之后却是重重一抱拳,“大人放心,里赤金一定不叫大人失望,只是里赤金若是不幸死了,里赤金只请大人把我那婆娘孩子送回老家,叫他们自己渔猎就成,反正别再让孩子当兵吃粮了,若能如此,里赤金便是到了地府,也是感激大人地。
里赤金这就去了,望大人和兄弟们自己保重。”
说完转身想走,旁边一个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大人,您是说咱们这仗打不赢?既然打不赢,还叫里赤金去送死……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一听便听出了完颜和尚话里地意思,他们都是完颜和尚帐下的千户官儿,经的战阵多了,这情分简直便同兄弟一般,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语气质问出声。
但他的话还有说完,完颜和尚的眼睛猛的睁的老大,完颜和尚本来地长地很是清秀,眼睛一直眯缝着,有些阴柔的样子,但这一瞪眼,脸型立即扭曲了开来,看上去狰狞无比,和方才好像截然不同地两个人一般。
“大人,大人,白放猪油蒙了心,不是有意的,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其他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大人分明是要杀人的样子,这样子他们见的多了,慌忙一起求情。
“不用给我求情,大人,白放是个汉人,跟在您身边这么久了,承蒙大人一直不以族种见弃,白放心里是感激的紧的,但里赤金救过我的命,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白放愿代里赤金前去,请大人成全。”白放上前一步,眼光毫不畏惧的直视完颜和尚,嘴里嘶声道。
“好兄弟,但这次里赤金却要争上一争的,大人,里赤金不怕死……
“好了。”完颜和尚脸色平静了下来,心里却有些酸涩,这些人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亲信,哪个去走这一趟他都心疼的很的,但大帅那里交代了下来,不能让萧可晋将所有家底都倒腾光了,大帅不日便到,这次决战他打心眼里不看好,仓促不说,就看萧可晋的样子,哪里是打胜仗的材料?
“不用争了,谁去都一样,胜了大家就都活着,若是败了,我会为大军殿后,咱们能活下几个就看造化了,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情,争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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