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港位于苏门答腊岛的南部,当地九成以上的土著信仰着绿教。城市位于沼泽地带的内侧,跨穆西河下游两岸。水土肥沃,在一千年前是南洋强国室利佛逝王国的发祥地,自古以来都是苏门答腊岛的富庶之地。
但是随着这两年当地华人的不住流逝,这座城市就像一坛风都吹不动的死水,一日比一日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大批的华人不是迁移到了婆罗洲,就是迁移到了新加坡或是苏禄,出走的华人甚至不止这巨港一处,而是包括了巴达维亚、泗水、棉兰、北干巴鲁、三宝珑、万隆及邦加槟港等等,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全部重要城市,包括吕宋的很多华人都纷纷跑去新加坡、坤甸,或是苏禄。
能够在坤甸、苏禄、新加坡昂首挺胸的当人,有多少人会愿意在吕宋和爪洼、苏门答腊当狗呢?
倒也不是他们真的把全部的家产都转移去了,而是至少很多的人走了。这些迁移的华人和大户们,对比洋人们的不高兴和记恨,更珍贵于他们将得到的中国国籍。
这可是中国的国籍啊,不是你想入就能入的,想要稳稳当当的取得国籍证书,至少外貌上要看不出‘杂种’的模样,提供父母亲都是华人的直接证据;而样貌上如果稍有些小瑕疵,那就还需要回去拿自己的族谱,或者是找来五个人以自己的名誉来为他担保,保证他的父系,都是华人。
这一套程序并不麻烦,只是稍微的设置了一些关卡,而当你通过那些关卡拿到了国籍后,回想起来甚至还能隐隐的升起一股自豪。
毕竟不管什么东西,要通过努力才能获得的物品总比免费发放的给人的感觉更棒。
那些人在南洋传承几百年的家族,也不知道从哪一家开始,大张旗鼓的从祠堂里请来族谱,然后一族少则男女老少百十人,多则上千人一起拿到国籍,一起面相北方俯身跪拜,高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那一股子不可抑制的激动能冲的人热泪盈眶。
只是这种‘大场面’到底还是少有。甚至还有一些家族绑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身上都跳不下来了,那他们自然就不会知道南洋华人看到国际证上印着:无论你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强大的祖国都在你身后!这句话的时候的无限感慨!
满清的渣滓还能在西北、东北蹦跶几天?复汉军很快就能扫平天下,然后偌大之中国几乎不用休息,就能立刻对南洋展开攻略。西班牙和荷兰人在南洋的实力太弱太弱了。
未来的中国属于整个地球。这些或无可奈何,或者是自作聪明的人,现在想不到自己将来失去的是多么广泛的一片天地的。
目光转回巨港,作为整个荷属东印度群岛的第三大商埠,巨港本来是一座异常繁荣的城市。但是这个地方的本土经济除了贸易外,还有就是当地一座座的种植园。
在创造财富价值方面,一个华人比十个懒散的土人都要更给力,可现在很多在当地埋头土地的华人却有了更好更美妙的去处,坤甸。婆罗洲也是一片沃土,胡椒、椰干、甘蔗,巨港这里有的一切那里都有,而且绝对安全。
复汉军在明面上是还没有一兵一卒登陆到坤甸,但当地那些被整训的华人保安队,足足有两千人,每一个都配置最好的火枪和刺刀,足足二十四门大炮。这是一股可以扫荡整个婆罗洲的强大武力。而内中担任教官和军官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复汉军出身呢?
当地本来不少的华人集团和矿产公司,在复汉军面前温顺的就像一只兔子。有了靠山之后的这些人,在保安队还没有训练有成的时候,对于荷兰人派往婆罗洲的办事员就一个个冷眼相看。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尊重!
苏禄一战后,荷兰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一二百年里在华人心中积累起的那股‘威严’,是荡然无存了。
引水员同码头上的殖民军头子,一个纯血的西方人进行了简单的交涉后,很快的,一辆早就在码头外等候的马车就被开进了来。
太阳落入了水平线下,天色很快就暗淡过去,当马车行驶到一片中式建筑的某一街道深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车停在一处占地不小的宅院前,大门略有些破旧,两盏大红灯笼高高的挂起,照亮了门庭。
台阶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蔡绍武很恭敬的将同车抵达的一个人请下了马车。这人年纪不是太大,光亮的脑袋反射着灯笼的红光。
赫然是一个和尚。
樊伟看着眼前的宏伟宅院,丝毫不比他在山东见过的那些深宅大院逊色。蔡绍武祖上是甲必丹,果然是巨港华人中的大户。
“大师,赶快进屋吧。”
巨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佛教,自从绿绿传入以来,短短百年就将原先统治了爪洼和苏门答腊的一个个佛国变成了星月国。到现在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土著们已经几百年不知有佛了。当地的土著全都信奉绿绿,知道何为佛的人,除了汉人还是汉人。但汉人人少势穷,荷兰人又拉偏架,让汉人除了在自己家里供奉佛像外,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建设佛寺。
这蔡家所在的区域虽然是华人区,但各家族当中做奴做仆的土人也不少。尤其是大批的华人外迁,被抛弃的房屋很多都给当地的土人占去了。蔡绍武知道樊伟身份特殊,樊伟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巨港,而是刚刚被复汉军占据的槟榔屿,那里靠近暹罗和缅甸,而暹罗和缅甸都是佛教国。
所以樊伟没必要立刻就在巨港引人耳目。
樊伟对着蔡绍武一合手,抬步走进了范家的大门。作为一个造反的和尚,樊伟心中对于佛祖的敬意和虔诚究竟有多少,外人很难知道。可是他很乐意的走上了现在的道路,之前在坤甸华人当中传播佛教,现在又要进入更危险的槟榔屿,外人已经很难把他纯粹的看做一个和尚了。
他自己心里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觉悟。
蔡绍武时隔半年有余再次回到巨港的家园,内心里没有什么欣喜和熟悉感,反而生出了一股陌生和疏离。“蔡宏,去告诉底下的人,有多少人愿意去坤甸。”
蔡家既然已经决定了抛弃巨港的一切,这个家在巨港最后的一点残留,不要也罢。
“二老爷,林家差人下了帖子,请您明天务必给个面子?”
厨房准备了一套素席,那味道当然不能跟国内名刹古寺传承的素席相比美,但主客尽欢。而就在这时,留在巨港蔡府的管家蔡宏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
蔡绍武脸上浮现出了冷笑,“林春德么?让他滚。”麻痹的,当初蔡家要在巨港混,要在荷兰人的手底下混,就林家这样的老狗,蔡家再反感也要虚与委蛇。可是现在呢?蔡家的人已经都迁到坤甸了,虽然还有不少的种植园留在苏门答腊,但那又如何?荷兰人敢平白无故的摸摸试试?当蔡家的国籍证书是假的啊?当中国在南洋的威名是虚的吗?
樊伟也放下了筷子,“林春德?是林楚的后人?”
“就是那贼子的第三子。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全家斩尽杀绝。”
樊伟脸上也浮现着冰冷的杀机,“等着瞧吧。时间就快到了……”
林楚家族,那是太子殿下亲口定下的杀无赦之辈。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不如此怎能赎身上那无穷的罪孽呢?
“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苏禄之战未传定论的时候,林春德可是另一幅嘴脸啊。”蔡绍武永远也忘不了林春德举着十字架向上帝‘阿门阿门’的样子。数典忘祖之辈的崽子,那也一定是忘了祖宗的鼠辈。
林楚当狗,四个儿子俩女婿也全是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杀狗的时候没几天了!报仇的日子也没几天了。红溪的血不能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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