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些人是真的没了心气了。”刘武觉得四个旗人武官的眼睛都是灰色的。
陈鸣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自然是没心气了。”这四个人选择投降的时候就是准备着闭目待死吧?“就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这种煎熬才是对人最痛苦的折磨。
想想一二百十年前在八旗血刀下跪服的无数汉人,想想原时空中,清末民初中华大地的悲哀,亿万人的麻木不仁,那何尝不是绝望后的无助?
中国一直在给满清还债,还到陈鸣穿越的时候,兔子们都还在国际上无法真正的昂起头来。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世界完全行的是西方法则,传的是西方文明,整个世界用的都是西历。陈鸣自己小的时候都感觉奇怪,二三月的时候天怎么还怎么冷?明明夏天该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怎么五六月份远没七八俩月炎热?等知道了什么是公元,什么是农历,等知道什么叫‘正统’,他才觉得那是中国真正的悲哀。
可那个时候的中国已经无力改变这一切。中国不可能封闭自己,不同外界交流,那么就只能在西方人的规则之下……
“不用在马尾停留,继续往福州挺进。”
“告诉后勤部队,只派单纯的运输船,运送军需弹药到马尾港口来。”
下午才刚刚过两点,陈鸣不想再耽搁时间,也觉得就福州清军如今的士气,先头部队即使还不到一个旅,开到福州城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把手一挥,先头部队继续前进。
至于后续的弹药补给,已经可走水路了,脑子进水了才继续走陆路。陈鸣只做特意点出不要派来战船,只要纯粹的运输船,有着琅岐屿的水师择一二炮船随行。这还是为了安那些投降的福建水师的‘心’。刚刚投降的部队,人人都有一颗容易受伤的玻璃心。
鄂宁跟个傻子一样被亲随架着逃往了福州,五千满汉军啊,一个时辰不到就完全崩溃。若不是他的长随见势不妙,早一步带他逃出了马尾,鄂宁说不准都陷进去了。
“枪、炮、甲衣,我们是样样都不如陈逆。可这不是重点。当年江阴的阎应元,其辈又有何武备能比得了朝廷大军?”
“主要还在于士气,在于军心。”
“我军士气低迷,军心混乱。陈逆只需要挺着刀枪一冲,就胆颤心惊,望之而逃。”
缓过神来的鄂宁在明福面前痛哭流涕,对于福州的未来他彻底的失望了。
“两天,只是两天,贼子就从连江打到了福州城下。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鄂宁不到军前就不知道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落到如此境地了,不仅绿营民勇,连很多八旗兵也无了战斗的意志。这还让他对现下的福州之战有毛的信心啊?
当年天地会的大军逼近福州,也杀到了福州城外,鄂宁也曾提心吊胆,但当时他只是害怕守不住福州城,现在却是觉得福州城半点也无希望守住。这中间是何等大的差距?泰山一样的压力已经把他整个人心神都摧毁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三番五次的招陈杰来福州,他都托辞不从,怪不得……”明福眼睛也流出了泪水,原来连手下的大将也对抵挡复汉军全不看好,也认为福州无有保住的可能。明福猛烈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疼痛和憋闷让他整个人都要昏死过去。
“皇上啊,皇上。奴才无能,奴才无能啊……”
……
紫禁城里。
夜晚寂静,乾隆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满头汗水淋淋的从额头滴下,一头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他惊慌的喘息着,手扶胸口,眼睛惶恐的张望着,直到确定自己是安全的躺在寝宫当中,而不是被陈逆抓到虐杀而死,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那些都是假的,假的。”好不容易平复下砰砰乱跳的心,告诉自己那是个噩梦,并不是现实,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尽透。
可乾隆没有叫宫女帮自己更衣,他重重的躺回床上,如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人躺在了床上一样,发出一声舒心的呻yin,窝卷着身子,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儿睡意了。
刚才的噩梦太可怕了。
乾隆皇帝梦到复汉军从天津打进了北京城,自己从北京城里狼狈的逃亡热河,却半道上被陈逆的追击部队给抓住,后宫嫔妃,王子皇孙,所有人都被抓了住。然后,然后陈逆将他剥光衣服绑到一个大十字架上,让最娴熟的刑手用刀子要整整割了三千六百刀。
刑手的第一刀剜在了他肩膀上,乾隆之所以醒来,就是被那第一刀给疼醒的。
躺在床上,他目光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充满了恐惧。现在的乾隆就跟平常受惊受恐吓了的妇人一样,窝卷的身子是那样的无助。但皇帝的心,又让他对自己梦中的经历完全不可接受。天津,天津!
在复汉军的水师战船北上到山东的时候,天津即受震动。天津的海防问题也第一次在朝堂上被十分郑重的提了出来,继而就提上了日程,可是户部没钱啊,乾隆手里也没钱啊。而想在天津修筑一套完整的海防防御工事,银子可不是几万两十几万两便能打发的了。
这一点上,乾隆很无助。登上皇位,统御天下三十五年的乾隆很无助。
他是皇帝,可也变不出金银。为钱发狂症已经痛苦的折磨他一两年时间了。
可只要一想起刚才梦境里的一切,颤栗都袭满了他的全身。乾隆深深的把头埋在枕头里,浑身上下颤抖了好长时间才停。只因为那个梦境太逼真,太真实,梦中旗人的下场,他的下场,也太惨。
复汉军打海上登陆天津,京津守军战败,八旗新军战败,北京城被复汉军毫不费力的攻下,数十万旗人被抄没全部家产,贬做了活的比狗都凄惨的苦役。无数旗人妇女被奸、淫,被肆意侮辱,就如当年老祖宗进了中原一样。
满清被迫迁都,乾隆带着后宫嫔妃和王公大臣向热河逃去,半道上却被复汉军给追了上来。然后,然后……,就是又一场好杀。逃出北京的一二十万旗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颤栗和惊恐袭满了乾隆全身。他做的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一想到梦里旗人的遭遇,想到嫔妃格格福晋要遭受到的,乾隆就不寒而栗,浑身的发抖止都止不住。
至于乾隆为什么相信这个梦会成为现实,不如此的话她不会这么恐惧,那是因为他已经对南方不报任何希望了……
天津,天津!必须要守号天津。
钱,自己必须要弄到钱!
乾隆再也坐不住,他翻身从龙床上坐起,“吴书来,把刘统勋递上的那道折子拿来。”
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大清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丢掉天朝上国的尊严吧,西面丢了,那就从东面来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