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听到“讹兽、诸犍”,眼角微微一颤,面色丝毫不变:“陛下容禀,下臣另有下情,先祖虽是颛顼苗裔,却是侧室撷鸾所生,而这撷鸾实则……是一位妖族女子。因而自大业以下,莫不有妖身变化,令下臣家族苦恼,大廉玄孙与中衍就曾在太戊圣君时显露妖身,幸蒙圣君不弃,使之驾御专车并以女妻之,并委以重用,两人感恩,立誓世代永不背商。讹兽、诸犍二人乃上古异妖,曾受撷鸾活命之恩,故而甘心为我家族之仆。至于那上古妖阵,乃祖上孟戏据撷鸾所遗图谱所设,为护持之用。下臣所言,句句属实,且有史可勘,请陛下明察!”
听完这些似乎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的解释,张紫星沉吟了一阵,说道:“依你说来,寡人若是因你妖族之后而治罪,岂非与太戊先君德信之行相悖?上大夫果然好口才!”
飞廉连称不敢,只听张紫星又道:“其实你是妖族也不妨事,寡人向来唯才是用,不论出身,前些时日招贤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你真心效忠寡人,寡人绝不待薄于你。睿妃一事寡人可以不追究,恶来、讹兽和诸犍冒犯之罪寡人也可以赦免,甚至你的隐秘寡人也可以不去探究,寡人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飞廉见天子如此轻易地就饶过了自己,不由一怔,恭声问道:“陛下只管吩咐!”
“寡人不要别的,只要你一诺,”张紫星站起身来,目中精光灼灼,盯在飞廉的脸上,沉声说道:“飞廉,你须得以妖族之名起誓,在寡人有生之年里,若是天下有了纷乱,你和你所掌握的势力都必须站在寡人这一边,不得有半分叛意,你可答应?”
“陛下为君,飞廉为臣,自是永不相背。”飞廉不料天子会有如此要求,略一迟疑,答应了下来,还立下个毒誓。
张紫星这才点了点头,面色转为和悦:“男儿最重承诺,尤以我辈修炼者为甚,若罔信背义,自有因果报应。上大夫既已表明忠心,寡人自不相疑,前罪就此一笔勾销。”
飞廉原本入宫时,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不料如此轻易解决事端,不由暗暗窃喜。张紫星与他聊了几句,对噬魄破妖魂阵之事一笔带过,顺势将话题扯到黄帝与蚩尤之战上来,还向他询问对此战评论,飞廉谨慎地说出了一些看法,大多是如今世人惯知的观点,不外是蚩尤妖邪一流,骄纵残暴,不敌黄帝正义之军云云。
“上大夫此言差异,依寡人来看,那蚩尤虽然身陨,却是个真正的勇士,黄帝若不是仗着背后有诸多天神暗助,恐怕早已一败涂地。若双方公平较量,黄帝绝非对手。况且黄帝虽败蚩尤,亦敬其勇武,尊蚩尤为‘兵主’(战神),将形绘于军旗之上,诸侯见蚩尤像不战而降,蚩尤之勇可见一斑。至于妖邪之说,实在可笑至极,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被后人丑化而已……”
张紫星开始还仅是试探性地评论,但越说越是感慨——蚩尤的实力明明占了绝对的上风,却因为黄帝背后的仙家神人最终惨败,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一点和纣王的命运极其相近?飞廉从未听过这种评论之言,而且还是出自天子之口,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蚩尤身旁风伯雨师俱是忠义之人,明知对方势大,却始终不曾离弃其主,可惜最后雨师身陨,风伯伤重败走,实则令人扼腕。”张紫星说着,从怀里那出一卷薄绢,“其实寡人与蚩尤有颇深的渊源,不然如何能获噬魄?此乃寡人为太子之时,亲书之《祭雨师文》,现赠于卿,望卿能以此为鉴,忠勇为国。”
飞廉赶紧拜倒,双手接过,展开略一浏览,只觉字字珠玑,绝非仓促敷衍之作——真正的出处是改编自超脑数据库中的《神机制敌太白阴经》的选段。飞廉看得渐渐入神,表情不时有细微的变化,半晌方才醒悟过来,待要称赞几句,却被张紫星打断:“天色已晚,上大夫先告退吧,明日恶来与小诞便会安然归于府上。寡人也不絮叨,只有一句相赠。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飞廉身躯微微一震,郑重地行了一礼,低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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