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望向了东宫太子李豫。李豫这一次难得没有与李泌杜鸿渐唱反调,凝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李相杜相之言有理,朝廷应速速派出和亲使团,迟早生变。同时调集敦煌卫协防灵武备战,若有不测,儿臣愿意亲率东宫卫率和禁军驰援灵武,与回纥人一战!”
“我大唐泱泱上国,岂能畏惧蛮夷,能避免战事最好,但倘若最后战事退无可避,那么,战又何妨?!”
李豫慷慨激昂,说的是大义凛然。就算他在演戏和故作姿态,也因此引起了很多朝臣的喝彩。
一国太子,当如是。国家危难之际,可以挺身而出,不畏个人生死,这不是一般皇子能做到的。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李豫最大的特点,这种品质是其他皇子所缺乏的。关键时刻能敢站出来,也能冲的出去。
皇帝也微微有些激动,暗暗点头。
他缓缓起身,大声道:“好了,尽快准备,让宁国和亲回纥。只是孔晟已死,这和亲使臣人选,还需要重新商定。李泌、杜鸿渐,尔等推荐人选,朕来裁定。传诏,明日晚间,朕在含元殿设宴,款待回纥使臣移地建和太子叶护,尔等诸位臣工可一并出席。退朝!”
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什么讨论回旋的余地和空间了,皇帝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接乾纲独断了。
反正这事也不复杂,如果反悔和亲,一则失去了大唐上国的信誉,二则会引发与回纥的战争。为了国家利益,维护和亲是必由之路。当然,万全之策还是要同时做好战争准备。
李豫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让皇帝还是颇多赞赏的。只是太子表现得越抢眼、越优秀,皇帝心里一方面高兴,李唐社稷后继有人,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如此优秀强势的皇太子威望日渐提升,渐渐就有喧宾夺主和功高盖主的嫌疑啊。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和矛盾的真实心态。
皇帝回到寝宫,朱辉光毕恭毕敬地一直伺候在侧,皇帝扫了朱辉光一眼,突然叹息一声道:“回纥人狼子野心,竟敢大军压境威逼朕躬,真是欺人太甚。朱辉光,在你看来,朝廷或者朕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接受回纥人的要挟,会不会让天下臣民耻笑?”
朱辉光迟疑了一下,皇帝突然提及这样的一个事关国家尊严的重大命题,他有些不敢随便作答。但皇帝问了,如果缄口不言,也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朱辉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以为,对回纥人呢,应该恩威并重,和亲公主,就是施之于恩,而在事关朝廷和陛下威严方面则不能过于让步,这就是施加于威,奴婢认为,陛下雄才大略,当可把握住其中的尺度。”
朱辉光这番话说得是非常漂亮,也很到位。至少,让皇帝听了心里非常舒服。
李亨闻言大笑,忍不住扬手指着朱辉光道:“没想到你这内宦还颇有几分眼光和见识,倒是朕小瞧你了,不错,朕也是这样想的,对于回纥人,朕当恩威并重,若是回纥人敢得寸进尺,那么,大唐天朝上邦,岂能接受蛮夷小国之威胁!正如太子所言,要战则战,怕什么?!”
李亨再次大笑,拍了拍朱辉光的肩膀,“好了,朕要歇息,你们下去吧。难得你颇有见识,朕日后当重用汝等。”
皇帝的肢体动作有些亲密,这还是皇帝头一次对朱辉光流露出“自己人”的一面。朱辉光虽然心里狂喜,但在表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地恭谨道:“奴婢遵旨,恭送陛下!”
李亨大笑着而走进寝宫,心头因为回纥人挟大军威胁的所产生的阴霾渐渐消散一空,他也想得开了,如果回纥人真是狼子野心要进犯大唐,那么,怕也没有用,该战就要战!
想通了这一层,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然,对于皇帝来说,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只要给他三五年的时间,大唐就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而国力恢复,还怕什么回纥人?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需要大唐炫耀武力,回纥人就会继续臣服膜拜,自觉以臣子自居。
至于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尽快促成和亲,让回纥人没有理由举兵在边境停留。而与此同时,必须要抓紧平叛的进程,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安庆绪和史思明的叛军,收复河东地区。
皇帝将安庆绪列为第一号心腹大患,实际上,皇帝并不知情,在叛军内部,渐渐以史思明为首,安庆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在叛军势力内部不得人心。而没有多久,安庆绪就死在了史思明的手上。
史思明才真正是李唐朝廷目前的第一祸害。
这是孔晟在赵王李系行军之前再三建议,不要接受史思明归降,而要将之斩杀的关键因素。因为历史上因为史思明的反反复复,给大唐国力造成了巨大的戕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