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
chapter32
觉得自己像是一位带着钢盔的铁甲武士,藉由外物来厚实自己的胸膛,提高获胜的机率。龙腾小说 Ltxsfb.com可脆弱的骨子里总有些许怀疑,眼前胜利的战袍不是凭着自己的力量获得的。所以,我宁愿穿着单薄的白布衣手持一把剑,击溃我的敌人,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要紧,那才是我要的真实感。我想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懦弱,即使血随时会染红我的白布衣,也是骄傲的腥味。
跟梅芬一块从学校下山后便分手了。临分手前,她看我不怎么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晚上到我打工的店里坐坐,别闷在家里。」我知道她担心我又像两年前受到打击一样的自闭,我不想让她担心只好隐忍强颜欢笑地说:「没啦,我没事。…晚上不是会下雨?记得带雨衣。」三两句的关心,可以让我决心重新站起来,相信友情力量的强大,只是心头闷着的纠结需要宣泄罢了。在还没找到方法之前,我想我会一直沉默下去。
回到宿舍,我泡了一杯热奶茶放在桌上,我没有喝。看着浓郁的褐色液体掺着白色纹路不断在杯口回转,更确信自己现在非常闷,因为我恍神了。脑子里不停回来荡去的是怡君不屑的声音,说我是第三者;而浮现的也是她睥睨的眼神。呵呵,什么时候我也会想女人了?真可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我很不舒畅,一定得找些什么事来做。…今晚,我决定让热奶茶静静地待在桌上,直到失去生命的热度。
发呆挣扎有一个多小时才打开计算机点选毕制选项,这时候要好好将自己埋进功课里忙得昏天暗地才不会胡思乱想。可是我待坐在计算机前半小时就耐不住性子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自己失去了平衡点。略带倦意我走到窗边,雨已经下好大了,我听着淅沥淅沥的雨声有一种可以洗涤厚重郁闷的乐音,也闻到清爽的气息。乡公所的黄灯白灯依然在纷飞的强雨中若隐若现,挺舒服的样子。
对了,都快九点还没有吃饭呢,我理理头发拿了把伞便下楼去。喜欢在雨中撑伞的感觉,伞底下的世界彷佛只属于自己,而雨丝巧妙地将我其它事物隔开,贴不进碰不到我,很有安全感。我想是喜欢雨天的。
雨下得实在有够大,还好我穿着凉鞋踏在路上积水的洼地也不要紧,而且觉得蛮有趣的。街上的小吃摊贩几乎提早打烊,我在后街上来回走三遍找不到想吃的食物,只好去7-11买些热食果腹,莫名其妙地还是买了一罐常喝的热奶茶,呵,明明刚才在家里还泡了一杯动都没动,这大概是我的习惯吧。
不想回到宿舍我脚步一转就到乡公所早已湿透的长椅那坐下。雨伞被夹在左肩头与脖子之间我吃着7-11的黑轮串,然后把还没开热奶茶放在椅子边淋雨。说起来我的坏心情好像被大雨渐渐冲刷干净,如果我现在想哭的话也可以用力哭,雨水跟泪水很难分得清楚的。
其实现在的我有撑伞跟没撑伞是差不多的,半身几乎都湿透了。才刚吃完东西,风一阵吹来伞抓不稳便飞出去了。我的脸被雨水打湿,而眼看着伞就在离眼前不到三公尺处却一点也不想起身去捡拾,原来淋雨很舒服嘛…。我闭起眼睛将脸向上仰,接受大雨洗净脑子里所有的思绪和罪恶感,双手撑在长椅的椅背上边缘,也许我就此会喜欢上淋雨也不一定。
不知怎么一回事,我一直想起在这个乡公所偶遇阿问的那个晚上。那晚的气氛和阿问略为低沉好听的那句「谢谢」,反复回转倒带似的灌在脑袋里。好奇怪,自从知道若兰对于阿问无意的残忍和他们彼此深爱之后,阿问早已不再是扰乱我心思的人,因为我只有一个念头,希望阿问能够幸福,而这个幸福只有若兰能给他,别人都无法代替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放下阿问的,不再介意他的一切的?…是从再次见到过去深爱的绍平之后,而确定自己对于阿问只是移情作用?或是那个总让我忐忑不安又爱不经意扰乱我的生活步调的黄子捷?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老是忘记这两个都是名草有主,在干嘛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雨中想事情好像比较容易通,我想,我已经知道让我放下阿问的人是谁,只是这个答案我不打算承认,因为这一切都将不会有结果。
在理清面对心中所有害怕的疑惑和罪恶后,我想喝热奶茶。雨水拍打在脸上无法睁眼,索性也就闭着眼睛左手向椅边寻找并紧握那瓶有点不热的热奶茶,终究我还是需要它来作总结,温暖掩饰我心中的惆怅。
想扳开拉环却使不上力,很滑手。忽然热奶茶被拿走,我勉强睁开被雨打到有点酸痛的眼睛。黄子捷也没有撑伞地左手握住我的热奶茶,右手拉了一下米白色的裤子便蹲在我前方笑着说:「雨下得这么大,妳不怕奶茶越喝越多啊?」他总是翩然来到我的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敲门的礼貌都没有。我望着他出神想着他的身分是不是也叫做天使。
随即他便起身坐到我的旁边陪我一块淋雨,「喂,妳这个一天到晚都生病的家伙,不该淋雨。」他拉开热奶茶的拉环递给我喝,接过手喝了一口:「你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家伙,不该闲着没事陪人淋雨。」他听我这么一说就笑了出来,我转头看他弯弯的笑眼心噗通用力撞击了一下,没有接话。
米白色的裤子配着淡绿色的衬衫配上双色格子背心,即使下着雨的黑夜还能感受他一贯的衣着品味。我发现他喜欢套上背心,像是要维持他脆弱心跳的多一层保护。他的头发又长了,虽然没有第一次见面可以束起马尾这么长,却偶尔会遮住他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又瘦了些,可能是看到他递给我热奶茶时大大的手骨深刻明显,又看见雨水顺着他的额头睫毛鼻尖,甚至嘴唇滴落消失不见,那路灯照着他苍白的脸庞的缘故吧。
黄子捷也向刚才的我一样闭眼仰头让雨水打湿他的脸,他很随性地把身子拉低,将头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休息。我没有刚才一个人的自在,双手不安地摆放在膝盖大腿附近,当然还握着我的热奶茶。「…真是任性,都被你害惨了。还不抓紧你女朋友,到时候被抢走可别哭。」我随口说却也不想告诉他今天怡君带男生来上课的事,以免让他难堪。「…你说那个男生?我今天有看到,不巧在路上看到怡君跟他一块走着,呵。」只是回答我说的话,他没有改变他的动作。老实说我有讶异,他怎么一点都没火气。「…喔,不生气?」我说,「我的心脏不好,情绪不能太激烈…呵。」他苦笑却还在享受刺激的雨的洗礼,这样淋雨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第一次听到黄子捷自己承认心脏不好,莫名有点难过。他的苦笑听起来有点刺耳无奈,忽然想起,都没见过他大幅波动情绪的那档子事,原来他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这样的生活他过多久?打从出生或在妈妈的肚子里时就注定他的人生不能放肆了吗?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是梅芬打来的。「妳在哪?我今天提早下班,毅东说要去桃园市吃宵夜,现在去载妳。」她在担心我的状况,「我在乡公所的长椅这边。」我无法对梅芬说谎,「咦?妳在淋雨啊。妳在干嘛啊!赶快回去!我和毅东快到你家那边了喔!就这样,掰掰!」梅芬的反应就像『喔,我就知道放妳一个人会出事!』的样子,随即就挂掉电话。
我呆坐一会,黄子捷睁开眼睛将身子往前倾坐好,而两只手肘撑在膝盖那回头看着我笑说:「妳总是这样,我才放心不下。」听他这么说害我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好起身。我紧握着手中的奶茶空罐强装不屑地说:「我…我又不是你的谁!干嘛放心不下?你了解我多少!神经!」「你别害我成为破坏人的第三者就好啦,我再也不要这样了!」讨厌他对我温柔的关心,实在有够残忍的。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我想他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吧,于是我慢慢地开始往宿舍的方向走回去,很想哭。也许我再说一句就要崩溃了也不一定…。
雨还是一样大,我寸步难行地想捡起雨伞,黄子捷从背后拿走我的奶茶空罐,走到我眼前认真地看着我。「…我了解,」他把热奶茶举向我说:「我知道妳爱喝热奶茶;我知道妳不想再像两年前一样重蹈覆辙;我知道妳什么话都摆在心里;我知道妳爱逞强;我知道妳不够坚强需要人照顾;我知道…」他边说边贴近我的视线,虽然他的声音语调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可第一次我接收到他激动的情绪。原来黄子捷什么事都是知道的,包括我跟绍平小茹的过往(也许是绍强跟他说的)。
在雨里他将我抱紧,然后用有点颤抖的声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妳的热奶茶。…所以,请妳不要再等待了…」我的理智眼泪随着他的这句话全部崩溃瓦解,我用力地抱着他,用力地哭。
起先他轻轻地拍的我背好一会,越拍越慢…。忽然他的身体像是失去重力似地往我的肩头倒了下来。
我跌坐在地上,黄子捷倒在我身边。…天啊!这发生什么事了啊!
chapter33
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我的瞳孔总是先微微撑大3厘米,身子僵硬地一动也不动,脑子像遭受重击似地空白一片。那冲击其实要命得可怕,如果能够及时被摇醒还能活命,否则就再也醒不来了。开始怀疑视网膜反射传递到细胞里的冲击是否只是假像,这也许是最爱跟我开玩笑的上帝玩的把戏,看着脸色惨白的黄子捷痛苦地倒卧在雨中,我希望这不是上帝对我的惩罚…。脸色比刚才还没有血色,雨就这么一直狂打在他原本还能展现温柔的脸上,他右手紧抓胸口的衣服,难受蹙眉的模样就像是完全失去抵抗力似的,我真的无法思考。「黄子捷?…黄子捷!」我拉起他的上半身抱在怀中,甚至无法像上次摔到野草堆里发作一样地向我微笑求助,连逞强的能力也没有,我赶紧掏他的口袋却发现他没有带药出门,真糟糕!我现在到底能做什么呢?!
这时,一辆白色箱型车转进乡公所,车灯往我们这里照。车上的人没有撑伞也冲下了车,是毅东和梅芬。我忍不住哭着喊:「梅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梅芬先是抱住我,而毅东跑过来看见黄子捷倒在我怀里几乎失去呼吸的惨白脸色,一时情急下竟然一把扛起黄子捷往车上放,我跟梅芬也一同赶上车。
黄子捷的气息微弱,虽然他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却感觉和他相隔天涯那么遥远。这全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闷得发慌跑出来淋雨;要不是我逼得他追上前来激动地表达他的感情…,应该也不至于…。在车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深怕自己一紧张就把黄子捷身边的空气都吸光,缝隙间几乎扭曲自己能思考的能力,那也许是我最后的一个优点,抑或缺点…,失去了,我什么都不是。
车一开到长庚医院,医佐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黄子捷小心抬上活动病床,护士赶紧上前量血压和脉搏。其实我有几次被送急诊的经验,可从来没见过平时看似散漫的夜间急诊护士那么紧张过,一位护士大喊另一位护士要紧急处理再呼叫楼上心脏科医师之类的。根本无法思考整个程序该有的步骤,我想我不能将视线从黄子捷身上移开半点,深怕一眼就会失去他这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大男孩。
在我脑中不断盘旋着的是,就算他是纨绔子弟,油嘴滑舌,吊啷当不正经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恢复原状就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他是我而倒下的啊,而且就在我的眼前逐渐失去生命力。
我看着急诊医生先为黄子捷戴上氧气罩挂上点滴,再为他打了几支不知名的针,然后说是要等待楼上心脏科医生下来诊断。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符合现实情节了,坐在急诊室里我和梅芬毅东三个人都面面相觑,特别是他们俩根本不知道黄子捷有心脏病一事。注视着躺在眼前的黄子捷,我很难去体会这样的病有多痛苦,抓着胸口也止不住那收缩剧痛的生命原体,自我毁灭似地鼓胀发狂。
「我以为他只是瘦了点,以为他这么玩世不恭…怎么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感觉得出来身后的梅芬也有点慌乱,毅东站在她的身边轻拍她的肩头,脸色有点严肃:「没事,没事。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一点了」。
「黄子捷是吗?他怎么全身湿,有没有干衣服给他换一下?先把住院病患的干衣服先换上。你们是家属吗?先去办住院手续和缴费。若不是要通知家属来…嗯…38.7度,发烧。」护士从容地走过来叮咛我们几句,然后替黄子捷量耳温写在纪录簿上后便走了。
毅东先随护士的指示去拿暂时替代干净的衣服,我赶紧再掏他的口袋有没有证件,嗯?只有手机而已怎办?梅芬一把拿去黄子捷的手机查电话簿里的朋友名单,看到上头有写「爸爸」两个字,「我出去打电话给他爸爸好了,妳待在顾情况。」我觉得自己失去判断和处理事情的能力,要不是梅芬和毅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直愣愣地望着黄子捷出神,忽然脑中想起跟他第一次在家门口相遇的情景和那一脸故意和嘻皮笑脸的样子,『…抱歉。我没带钥匙…,啊,妳怎么了?为啥坐在地上?』『喂…,下次撑把伞吧。要不然感冒怎么也好不了。还有啊,别再坐到地上去啦!』忽然之间我又非常想哭。真怪,今晚我的泪腺真发达。
「病人是先天性心脏病,还好刚有查到就诊纪录使用他平常惯用的药剂,状况已经比较稳定,先办住院等到明天再请心脏科医生诊断。」一位戴着眼镜有点发福的年轻医生拿着数据簿说,才刚这么说又两三个医生走过来说:「现在就送回去啊。」「他的病房在q504,妳们先推上去啊。」嗯嗯?发生什么事?怎么几个医生说的话都不一样?梅芬毅东又不在,现在我能做的是不让黄子捷离开我的视线,这家医生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天啊,真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