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孙小毛远远喊道:“老板,老板你请过来。”
“啥事体,我在陪客人说话。”
“要紧事体,你请过来,我同你说一句话。”
阿利只好说一声,“对不起,我去去就来。”
等他去到帐台边,孙小毛又好奇又兴奋地说:“老板你晓得这位胡老爷是啥人?他就是胡财神。”
“胡雪岩?”
“是啊!”
“哪个说的?”阿利不信,“胡财神多少威风,出来前前后后跟一大班人,会到我老同和来吃白肉?”
“是一个刚刚走的客人说的。我在想就是因为老同和,他才进来的。”
孙小毛又说:“你倒想想看,正帐不过两把银子,小帐反倒一出手八、九两。
不是财神,哪里会有这样子的阔客?“
“啊!啊!这句话我要听。”阿利转身就走,回到原处,赔笑说道:“胡老爷,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你老人家就是胡财神。”
“那是从前,现在是‘赤脚财神’了。”
“财神总归是财神。”阿利非常高兴地说:“今天是冬至,财神临门。
看来明年房了翻造,老同和老店新开,我要翻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们老丈人的话要应验了。“
“呃!”胡雪岩随口问说:“你老丈人怎么说?”
“我老丈人会看相,他说我会遇贵人,四十岁以后会得发,明年我就四十岁了。”
胡雪岩算了一下,他初见阿利是在二十七年前,照此算来,那里的阿利只有十三岁,而阿彩至少有十六七岁,记得她长得并不丑,何以会嫁一个十三岁的小表弟?一时好奇心起,便即问:“你表姐比你大几岁?”
“大四岁。”阿利似乎猜到了胡雪岩的心思,“阿彩眼界高,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到二十七岁,老姑娘的脾气怪,人人见了都怪她,只有……”
他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不肯再说下去了。
“只有你不怕?”
“不是我不怕。我是从小让她呼来喝去惯了的,脾气好是这样,脾气坏也是这样,无所谓。”阿利停了一下又说:“后来我老丈人同我说:我把阿彩嫁给你,你算我女婿,也算我儿子。你嫌不嫌阿彩年纪大?”
“你老丈人倒很开通,很体恤。”胡雪岩问道:“你怎么回答他呢?”
“我说,只要阿彩不嫌我年纪小就好了。”
胡雪岩与古应春都哈哈大笑,“妙,妙!”胡雪岩说,“再烫壶酒来。”
“胡老爷,我看,你如果不嫌委屈,请你同这位古老爷,到我那里坐坐。
今天做冬至,阿彩自己做了几样菜,你倒尝尝看。“
胡雪岩还未有所表示,古应春已拦在前面,“多谢,多谢!”他说:“辰我晚了,我们还有事,就在这里多谈一息好了。”
这话矛盾,既然有事,何以又能多谈?阿利听不出话中的漏洞。胡雪岩却明白,因为他们以前同洋人谈生意、办交涉是合作惯了的,经常使用这种暗带着机关的话,当面传递信息。胡雪岩虽不知道他的本意何在,但暗示必须谢绝,却是很明白的,因而顺着他的语气说:“不错,我们还有要紧事情,明天再说吧!”
“那么,明天一定请过来。”阿利又说:“我回去告诉了阿彩,她一定也想见一见胡老爷。”
“好,好!”胡雪岩将话题宕开,“你们的房子要翻造了?”
“是的。要造马路了。房子前面要削掉一半。不过,地价有补贴的,左邻右舍大家合起来,平房翻造楼房,算起来不大吃亏。”
“翻造楼房还要下本钱?”
“ 是啊!就是这一点还要想法子。”
“翻造要花多少钱?”
“那要看情形。如果拿后面的一块地皮买下来,方方正正成个格局,总要用到一千五百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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