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翁,”蒋益澧又说,“于公于私,你都不能不说话,私,老兄在大帅面前言听计从,公,俗语说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真是逼得非解这个数目不可,只有让地方受累。龙腾小说网 Ltxsfb.com雪翁,你也于心不忍吧!再说,我到底不过是藩司。”
最后这句话,才足博益澧真正的昔衷。目前巡抚的大印握在手里,令出
即行,办事还容易,等马新贻一到任,认为协饷数目太大要减,他当藩司的,不能不听命。而另一方面左宗棠又是一手提拨他的恩主,且有承诺在先,不能不维持原数。这一下岂非挤在夹缝里轧扁了头?
想了一会,胡雪岩觉得这个麻烦非揽下来不可,便点点头说:“好的,我来想办法。”
“这一来有救民!”蒋益澧如释重负,拱拱手问说:“雪翁,谅来胸有成竹了。是何办法,可以不可以先闻为快?”
“当然,当然!原要请教。”胡雪岩答说,“第一,我想请左大人酌减数目。”
“酌减?”蒋益澧问,“减多少?”
“总得打个七折。”
“打个七折,每月亦还得要十四万两。”蒋益澧说:“如今军务肃清,我这个藩司不必带兵打仗,要在本分上做点事。你看蒋益澧细数他该做的事,最有关国计民生的要政,便是兴修水利。浙江全境皆是土田,近山者瘠,近水者腴。兼以蚕丝之利,首重栽桑,而桑树的栽培灌溉与水田的要求,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自古以来,在浙江做官,则遗爱在民,久留去思的,无不是因为在水利方面大有成就之故。
浙江的水利重在浙西,浙西的水利又重在海塘。乾隆六次南巡,都以巡视浙江海塘为名,可以想见其关系的重大。海塘欲求完固足以捍御海潮,须用石塘,自战乱以来,海宁一带的石塘没有修过,日渐坍坛,现在要及时修复,估计费用需上百万银子,迫不得已,只有先办土塘,暂且将就。
“就是办土塘,亦要三十万银子。土塘料不贵,人工贵,战乱之后,壮丁少了,就是人工贵。”蒋益澧说,“雪翁,这件事我亦要跟你好好商量,怎么得筹一笔款子,拿海塘修一修?万一海塘溃决,可是件不得了的事,一想起来,我真连觉都睡不着。”
听蒋益澧这样表示,即令是矫饰之词,胡雪岩亦觉得十分可敬。“三代以下唯恐不好名”,他的本心不必问。只听他的语气是想做点好事,正不妨与人为善,趁此机会捧他一捧、扶他一扶,让他做些好事,亦对地方有益。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地答道:“请放心。我来策划一下,大家量力捐办,不是难事。”
“那就再好没有。”蒋益澧很欣慰地,“还有西湖的疏浚,也不能再拖了。西湖水利,关乎杭州、海宁的水田灌溉,明年春天以前,一定要整理好,这也得好几万银子。雪翁,你倒想,我这个藩司难做不难做?有啥开源之道,真要好好问你请教。”
“如今只有在盐上动脑筋。”胡雪岩答说,“倘能照我的办法,可以救得一时之急,一年半载,福建军务,告个段落,浙江不必再负担协饷,那时候就轻松了。”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盐法我不大懂,大帅倒是内行。”
“左大人是内行?”胡雪岩很惊异地问。
“这也无足为怪的。雪翁,你莫非不知道?大帅是陶文毅公的儿女亲家。”
“啊!啊!原来如此!”
胡雪岩恍然大悟,左宗棠对盐法内行,渊源有自。在他二十六岁时,两江总督陶澍在江西阅兵事毕,请假顺道回湖南安化原籍扫墓,经过醴陵,县
官照例“办差”,布置公馆时,请主讲醴陵尿江书院的左宗棠,做了一副对联,陶澍一见,激赏不己,问知县官,出自左宗棠的手笔,当时便请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