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有龄遍体舒泰,不由得想到“积德以遗子孙”这句话,如果不是老父身前提拔何桂清,自己何来今日的机缘?
这天晚上,何桂清又有饭局,是仓场侍郎作东。赴席归来,又吩咐备酒,与王有龄作长夜之饮。二十年悲欢离台,有着扯不断的话头,但王有龄心中还有一大疑团,却始终不好意思问出来。
这个疑团就是何桂清如何点了翰林?照王有龄想,他自然是捐了监生才能参加乡试,乡试中式成了举人,然后到京城会试,成进士、点翰林。疑问就在他不是云南人,怎能在云南乡试?“冒籍”的事不是没有,但要花好大的力量,这又是谁帮了他的忙呢?
他不好意思问,何桂清也不好意思说。尊前娓娓,谈的都是京里官场的故事。何桂清讲起直宗的俭德,当今皇帝得承大位的秘辛,全靠他“师傅”
杜受田的指点,咸丰帝在做皇子时,表现了仁慈友爱的德量,宣宗才把皇位传了给他。
“当今皇上年纪虽轻,英明果敢,颇有一番作为。”何桂清很兴奋他说,“气运在转了,那班旗下大爷,昏庸糊涂,让皇上看透了他们,办不了大事。
现在汉人正在得势,不过汉人中,也要年轻有担当的,皇上才赏识。所以那些琐屑龌龊的大僚,因循敷衍,一味做官,不肯做事的,纷纷告老,如今朝中很有一番新气象。雪轩,时逢明主,你我好自为之。“
“我怎能比你?以侍郎放学政,三年任满,不是尚书,就是巡抚。真正是望尘莫及!”
“你也不必气馁。用兵之际,做地方官在‘军功’上效力,升迁也快得很。”何桂清又说,“黄寿巨人虽刻薄,不易同候,但倒是个肯做事的、你在他那里只要吃得来苦,他一定会提拔你。”
“那自然也靠了你的面子。不过……”
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何桂清便很关切地问:“你有什么顾虑,说出来商量。”
“你说黄抚台不易伺候,我的脾气也不好,只怕相处不来。”
“这你政心。他的不易问候,也要看人而定。有我的交情在,他决不会难为你!”
“是的。”王有龄想了想,很谨慎地问,“你说他有件案子,上头派你顺道密查,不知是件什么案子?”
听他问到机密,何桂清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会才说,“反正将来你总会知道,我就告诉了你也可以。只是出于我口,入于你耳,不足为外人道。”
于是他把黄宗汉富逼死椿寿,皇帝心有所疑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王有龄入耳心惊,对黄宗汉的为人,算是有了相当认识。
“这么件案子压得下去吗?”他问。
“怎么压不下去?‘朝里无人莫做官’,只要有人,什么都好力。”
“椿寿的家属呢,岂肯善罢干休?”
“你想呢?椿寿的家属当然要闹。不过,黄寿臣在这些上的本事最大,不必替他担心。”何桂清又说,“我听说椿寿夫人到巡抚衙门器闹过几次,又写了冤单派人‘京控’,现在都没事了,这就是黄寿臣的本事,我也不刊道他是怎么平伏下来的!”
“有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
“官场龌龊,无所不有。”何桂清轻描淡写一句撇开,“别人的事,不必去管他了。”
不管别人的闲事,自然是谈王有龄切身的利害。何桂清告诉他,洪杨起兵,在广西没有把它挡住,现在军人两湖,有燎原之势,朝廷筹响甚急,捐例大开,凡是“捐备军需”的,多交部优于议叙,所以目前的机会正好,劝工有龄从速进京“投供”加捐,早日到浙江候补。
“也不忙在这几天。”王有龄笑道,“我送你上了船再动身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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