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冥冥之中倒仿佛是有个模子——这个模子限定了他在凝成人身的时候,大体的模样。譬如是四肢还是五肢,是异常纤细还是异常肥胖。余下的东西,倒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意来。因而才有了如今这一模一样的李云心。
那么这意味着,琴君的那个模子……就是如今这样子的。
这个世界的现实与他那个世界的传说之间的关系,李云心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理清楚。但这时候,离帝伸手在栏杆上一拍——登时震得这亭上的积雪簌簌下落:“老弟,你倒是说说看……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哇?!”
李云心这才再看他。装模作样地紧锁眉头、略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依着姬兄刚才所说……那小娘子被你剥光了衣服看了个透彻——然后便醒了。可是重伤在身又没法子挣脱你的禁制……你问什么她又不说,便是这如今的情况?”
离帝叹息:“正是了。如今吕老弟正代我看管,嘿……倒是要同你告别,我就来了。瞧瞧你有什么高见。”
李云心一笑,摆摆手:“诶,高见算不上。其实依着姬兄的阅历,心里该早就有了主意。只是身在此山中,一时没能看得清。小弟斗胆说几句——姬兄如果觉得说得对,那就是小弟助姬兄拨云见日了。”
李云心的马屁拍得不留痕迹,离帝大为受用。愈发觉得这渭水君是个妙人——无论说起什么来他都谈吐不俗大有见地,可谓是旷世的奇才。进而在心中将他引为知己——认为唯有这样的真英雄才配与自己平起平坐。
于是一皱眉:“诶!自家兄弟说话,客气什么——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李云心便笑了笑:“我先问姬老兄——从前你坐拥一国,品尝过的美女如云。却总觉得她们无趣、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么倒是觉得哪里无趣?”
离帝摆了摆手:“无趣自然就是无趣——说话做事都无趣,空有皮囊罢了。哼……有趣的人总是有趣,无趣的人却各有各的无趣。”
李云心便笑:“老哥这话说得很哲学——那么老哥如今再想一想。之所以喜爱那小娘子,是因为她生得漂亮、还是因为她说话、做事有趣,或是因为她身份神秘、修为极高……因而与你从前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同,才觉得有趣极了?”
离帝便皱眉思忖一会儿,忽然愣了愣,连连叹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唉,若不是老弟你提点……”
李云心连忙打断他:“不不不,姬兄,小弟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说的是……唔,说的是,姬兄喜爱这女子,或许并不是什么新鲜感、皮囊、来历身份。姬兄从前觉得旁的女子无趣,或许也是因为同一个缘故。便是——并未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啊。”
离帝瞪圆了眼睛:“灵魂——什么?”
李云心笑起来:“——灵魂伴侣。”
然后他花了两刻钟的时间来告诉离帝,什么叫做“灵魂伴侣”。但实际上说的无非就是他那个世界的恋爱观、心灵鸡汤、泡妞哲学之类的玩意儿。对于他那里的人来说,大概是听到耳朵起茧的老生常谈。可对于离帝而言,却算是热烈奔放、但又别出心裁的表达方式了。
从前——哪里有人敢同鬼帝说这些玩意儿?
因而他听李云心说这许多,越发觉得这是个妙人儿……实在是妙不可言的妙!
最终这鬼帝一拍大腿:“他娘的!李老弟说得太有道理!”
“老子从前同那些女子就是没什么好说——哼,朕的心意他们哪里懂?!老弟说的这个……这个灵魂……正是了、正是了!嘿,就是要看得对眼嘛!老子是玄境的巅峰,那小娘子也不差!斗起嘴来也不会寻死觅活更不会战战兢兢……嗯,对极了、对极了!”
“所以说——”李云心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姬老兄实际上是进入了恋爱关系的更高层次——追求的,不是肉体的欢愉、不是一时的放纵,而是纯粹的精神层面的享受,想要的是真正的爱情。”
“爱情——男女之间的思想交流碰撞擦出火花,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与肉体、与是不是石女,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老兄不是早就厌倦了那些纯粹的肉体交合的么?”
“这小娘子既然可以满足老兄的精神需求——且只有她才能给老兄这感觉,姬兄怎么能丢掉、又有什么好苦恼的呢?需知想要肉体的享受,天下女子何其多——就是自己也能够解决的。何必要求她来做这件事呢?岂不是对你这灵魂伴侣的玷污么?!”
离帝听得目瞪口呆。
怔怔地在亭中坐了好一会儿,猛地站起身——向李云心深深地鞠一躬、郑重地拜一拜:“老弟!!”
李云心也忙起身、托住他的胳膊肘儿,情深意切道:“老哥——”
离帝在他手臂上重重拍了拍、又拍了拍。才道:“不必多言——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姬澜的兄弟了!”
李云心红了眼圈:“得姬兄这样的兄长……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然后他眼珠儿一转,又道:“但姬兄要记得。一段真挚的感情,必然经历许多的波折。那小娘子一时不从你……便暂将她禁制着。等她慢慢打开心结、心情平和了,才好沟通、才好培养感情。好事多磨,切勿心急。灵魂伴侣,可是千金难求的。”
离帝连声道:“自然自然、这是自然——我回去就把她好生看管……静待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