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所在的这木亭紧邻湖畔。只在一瞬间,木亭便被奔涌的水流彻底摧毁,变成最细微的碎片。两个人都淹没到了水光当中,那昆吾子倒是没什么大碍,然而即便以李云心的强横身躯……
“昆吾子,你好大的胆子。”洞庭君的声音像是炭火在摩擦,仿佛每一个字儿都会在空中碰撞出四处溅射的火星儿。
“本君本不愿理你,你却自己找上门——你欺人太甚!”
玄境道士只笑了笑:“洞庭君胆子也不小。竟敢侵吞我道统法宝、圈侑我道统修士。据我所知……还要她牧云。”
昆吾子的声音低沉下来:“洞庭君岂不知取死有道乎?!”
两位玄境的强力人士对峙起来,李云心便向后退了两步、不说话。
洞庭君听了昆吾子的威胁,怒极反笑:“你那道统修士凌空子杀我水族螭吻,此刻竟敢上门同我讨要说法?道统虽强、也可以不讲道理。但是在本君面前,却不怕你们不讲道理。”
“这洞庭方圆千里……本君便经营了三千年。你当本君这玄境的妖身,是那些任由你们宰割欺凌的小妖魔么?!”
昆吾子朝李云心看了一眼,开了口。
李云心没来得及阻止他。
“螭吻?”昆吾子冷笑,“可还是未死的。不过倒也不怪你——即便是我,都不晓得他是用什么法子夺了螭吻的舍。倘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连想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而旁边的这位小朋友既然可以设计夺舍螭吻,想必也可以杀了它。依着我看,我道统的凌空子,你那水族的螭吻,便都是被他给算计了。你这满腔的怒火与其冲着我来,倒不如冲着他去!”
有那么一瞬间,李云心很想现出真身,当即便远遁回渭城里。
——他没有摸清楚昆吾子。至少,没有完全抓住他。
他不晓得昆吾子与洞庭君说这番话、说他夺舍螭吻、设计凌空子的这番话是因为无意,还是的的确确要害他。
可能是他身为玄境修士,已经习惯了强大的力量,并不很擅长阴谋诡计。因而“夺舍螭吻、设计凌空子”这件事在他看来如今已是细枝末节、随口便说了。
也可能他就真的是想要将祸水引给自己。
李云心迟早也要明说此事,但绝不会是现在。他更想像借着杀掉月昀子的“势”,令昆吾子暂时地可以同他“谈谈”那样子,再借着昆吾子的“势”,同洞庭君谈谈——找回他想要的东西、要回他想要的人,有了充足的了解,再依势利导。
昆吾子不该不清楚这一切。
但如今毫不在意他的状况,只随口便当做“趣事”来说了。
李云心在心中冷笑一声。
出城之前他在汪生书笔店的屋顶上,正告了昆吾子一些话。他希望对方可以正视他所掌握的力量。
但当时对方淡淡一笑,李云心不清楚昆吾子是否真地听进了心里。
而刚才这位玄境道士展示了神通,告诉李云心……“玄境之下,也无非是世俗中人而已”。
再到了此刻。
李云心已完全明白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赢得玄境道士的尊重。对方可能因为他所知晓的一些事情有所顾忌、没有出手,但并不意味着,将他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他也绝不会再像是一个苦苦哀求大人、甚至使着性子、摔着东西去告诉那些大人“我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小孩子一样,再对昆吾子说一遍同样的话。
他会用实实在在的某件事令这个玄境道士为他对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并且好好地、长长记性——让他晓得他曾经可以成为自己的盟友,但愚蠢而固执的傲慢葬送了那个机会。
可能就在明日,可能在十年之后。
但无论如何,他可绝不是一个大度的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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