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阎君瞪大了细长的眼:“帮你?”
“那清量子说这世上已知的阳世判官不过十个,且你又恰好在前几天送我了这册子和铁索。我今天才可以对付他——您别说都是无心的。”
白阎君嘻嘻一笑:“你这小儿,想得忒多。倒的确不是无心的。但说要帮你,嘻嘻,可算不得帮你。只是为你提供些便利、瞧瞧你能做到哪个地步。做得好,就再帮帮你,捱不过去,没了也就没了。这世上又不缺惊才绝艳之人。”
李云心在街道上,一步步地踩着自己的阴影、低着头,玩耍似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抬头问阎君:“是画圣么?他是不是还没死?在帮我?”
“噫。你说天下三圣那个画圣?”白阎君撇撇嘴,幸灾乐祸,“那祸害早死啦!你莫问我,本君来问你。嘻嘻,你这人魔有趣,竟真会流眼泪的——我且问你,你此前作了一幅,那张我晓得是真的。之后又说什么以那躲他的玄烨金光法——”
这下子于濛是真的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昏头昏脑地看……
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就站在他床边,低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于濛登时愣在那里。
不动、也不出声。
月光流淌在地上。过了一小会儿,屋角什么东西似乎才刚才就被损毁,到此时终于撑不住了,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这声音……仿佛让于濛觉得自己还在人世间了。
于是他就低低地问了一句:“啊……阁下是鬼吗?”
李云心在心里笑出了声——果然他喜欢的人,没一个是无趣的。
他便木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向于濛行了一礼,道:“恩公还记得我吗?”
这于濛见鬼说了话,也不知是因为天生有些愚笨痴傻还是觉得对方声音和善,倒真不怕了。只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李云心一会儿,恍然大悟:“哎呀,你是我家庄子里病死的那个账房!”
李云心摇头:“两个月前,恩公在城外野原林边见到一个道士、一个少年、一个镖头昏迷,于是将他们救起、带回了城。”
于濛眨着眼想了一会儿,用力地一拍被子:“啊呀!!记不起了!”
李云心叹了口气:“恩公听我说便是。当日你救下的乃是乔氏洪福镖局的镖头乔段洪、渭城龙王庙的庙祝刘道士,以及在下李云心。恩公可以去打听,定能记起此事。我如今……”
于濛打断他的话:“咦?既是已经被我救了,如何又成了鬼?”
不等李云心答话,又眨眨眼,忽然起身赤脚站在地上:“定是被人害了。”
他绕着李云心转了一圈,又突然叹息一声:“好吧。李兄弟被奸人所害冤魂不散,第一个便想到来找我——如此信任于某,于某忝为大庆镖局行会龙首,定不会令李兄弟失望!你尽管说来,有何冤屈!”
于濛这样的做派,在渭城的那群公子哥们看来便是痴傻,在真正的江湖豪客们看来是古道热肠,而在李云心看来,只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还很是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位于龙首在一刻钟之内便在头脑中还原出了整件事——镖局是遭了野兽袭击。
李云心很喜欢他的好心肠,但并不喜欢他的智商,因此不与这于公子打交道。只是如今,于濛的这个特点恰好能为他所用——渭城里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他便又施一礼,道:“恩公且听我说。我被恩公救起之后寄居在那龙王庙,后来那里遭遇了妖魔争斗,龙王庙的神像被毁,我与那庙祝也一同被杀害。”
“而后龙王爷恼怒我与庙祝管照不力,便使蟹将军将我与老道都抓去了龙宫,****折磨不得解脱。我捱了许多时日,今夜终于趁那虾兵打盹之时偷跑出来。龙王大怒,便使浩瀚海龙太子前来拿我——不知恩人方才可曾听到雷声?”
于濛紧皱眉头听他说了这些。此刻听他提到雷声又恍然大悟:“那雷声……便是浩瀚海龙太子来拿你的?我刚才是听到了——那雷极怪,生生将我吵醒了,我又花一刻钟才入眠哪!”
“眼下那龙太子,已经追来的路上了。”李云心拱手道,“望恩公救我!”
于濛忙向窗外望了望,也不顾他一身血衣吓人,立时道:“我如何救你?”
“去找那神龙教便可救我——恩公可曾听说过神龙教?”
于濛皱眉:“咦?我倒是不曾听说——”
却见李云心向窗外看了看,神色愈发慌张:“那龙太子以雷击我之时损毁了街上的大片房舍,恩公若能以神龙教的名义重新修葺那房舍——哦,那神龙教拜的便是浩瀚海龙太子,龙王爷定能……”
说到这里李云心忽然大叫:“啊呀,来了——!”
一挥衣袖,便将于濛迷翻在地。
从杀死清量子到现在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李云心看看窗外月色,手一摆,便将于濛重新掀回到床上。
然后在地上狠躲了一下脚、撤去禁制,如一阵风般地穿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