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里明白应该是昨日的战斗,让这位少历世事,却早已名动天下的少女符师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受到了某和冲击,才会有此请求。
论修行境界,他自知碌碌而矣,无论是和后山里的师兄师姐,还是和隆庆皇子,对面的少女符师相较,都完全何足道哉,但要说到战斗,自幼便在生死间挣扎在刀锋上跳舞的他,整个人生即是在不断的战斗,无比自信。
“战斗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就是怎样在呵护自己的前提下让对方丧失伤害自巳的能力,所以我们首先要清楚自巳拥有怎样的实力,以及仇敌拥有怎样的实力:”
宁缺指着二人头顶的马车顶棚,说道:“我们首先要知道车顶到地板有多高,然后知道自巳有多高,才知道站起采后会不会撞痛头,固然也有可能是把车棚顶穿,但我想应该没有几多人愿意用自己的脑袋去衡量车顶的坚硬水平。”
很简单的语言,很浅显的比方,却能比战斗之前的准备工作描述的极为清楚。
莫山山思考的时候,目光更为散漫漠然,完全不知道她在看着哪里:她喃喃轻声说道:“怎样才能判断出对方已经丧失了伤害自己的能力?”
宁缺最喜欢回答这种看似愚拙,实则很是重要的问题,他靠着车窗醚的棉垫,举手在空中一挥,回答道:“断胳膊断腿,这是最经常使用的重伤手段,但如果需要确定让对方丧失所有战斗力,记住一句话:只有牙,人才平安。
听着这句话,莫山山的眼神显得有些惘然,似乎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旦说到战斗,宁缺总是很直接地把死亡搬到最前面,她自幼在墨池老师处接受的教育中,修行者之间的较量,胜败其实不见得都要分降生死。
宁缺看她神情,才知道这位书痴少女,果真是墨池里生出的一朵洁白莲花,在采到荒原之前,竟是完全不知世间疾苦,不由语重心长说道:“若在墨池清修,固然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就如同我一样,如果我这时候躲在书院里念书,那天天只需要下下棋打打铁听听歌……生活不知道有多幸福……但小楼之外的天地……每几多雪雨如剑,你既然已经踏足其间,便要明白险恶二字如何写法。”
莫山山听他说的真挚用心,颔首暗示受教,同时感激看了他一眼,只可惜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散漫,即是感激也没能让宁缺清晰感受到。
“十三师兄,如果敌手的实力境界远超于你,如何击败敌手?”
“山主……”
“十三师兄,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
“这若让世间俗人知晓,难免会觉得我太不恭敬。”
“那请称号我为山山师妹:”
“山山师妹,你洲刁问的这个问题……基本无解,如果谁能完美地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因为比他强大的人他都有体例击败。”
莫山山眉头微蹙,缄默很长时间后,认真问道:“师兄,你这句话……是讽刺?”
宁缺怔怔看着她,从碧蓝如腰的海弓畔,他就发现了一个令自巳感到有些不适应的事实,世间除桑桑外,终于呈现了一个能够无数次击败自己的人。
“师妹,你可以认为这是讽刺,不过请不要多想,我言语习惯里的讽刺,往往只是为了加深听者的印象,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
莫山山点了颔首,继续问道:“那怎样才能击败远比自己强大的仇敌?”
宁缺认真回答道:”遇到远比自己强大的仇敌,我坚持认为我们只有一个选择。”
莫山山小囘脸微仰,带着期待问道:“什么选择?”
宁缺说道:“逃。”
““
“不消无言逃跑也是一和战斗,因为面对远强于自己的敌手,你就算想逃,也不见得能成功逃失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从逃亡开始教你。”
“师兄,不言胜先虑败确实是一和很优秀的品德,但我还是想先学习胜利。”
莫山山半在窗畔小台上,手执墨笔,准备认真记录。
宁缺看着这幕画面不由感到有些骄傲,又难以自禁地想起去年春季,在从荒原回来的马车上,自己也曾经像她一样,拿着墨笔在纸上认真记下吕老先生的每一言每一语,生出很多复杂的感慨,稍定心神后认真说道:
“你的想法也对,世间年轻一辈能在修行境界上跨越你囘的囘人也不多。我相信大部分情况下,你所面临的敌手,就像昨天的马贼一样,要远弱于你。”
他认真说道:“面对弱于自己的敌手,不克不及有同情怜悯之心,不克不及有骄傲自大之心,不克不及把对方看成弱者而是要把对方当作最强大的仇敌来看待。”
“但你必须记住在战意上不成藐视对方,在战术上应该有所选择。以强敌弱应如猛虎扑兔,一动而出全力,一头猛虎的全力其实不是真的把全部力量都运至双掌然后击杀弱兔,而是专注心神不给弱兔任何逃脱之机。一扑而杀兔,免去追逐纠缠厮扯之惫,反而能够惜力:虎势若现即是数百只兔子也不敢异开工……”
莫山山记下这段话,抬起头采,看着他问道:“若两虎相遇又如何?”
宁缺说道:“佯装受伤悲苦乞怜说我已经默默爱你一万年,想尽一切体例以弱其心志,打他囘妈妈杀他全家抽他崽子耳光,想尽一切体例激怒对方乱其心神,若你穿戴鞋便去荆棘地,若你衣裳厚便择苦寒地,想尽一切体例营造适合你的战斗布景,对方力大你爪尖那便游走而战,划破其皮让其不竭流囘血,对方爪尖你力大那便静守而待,任由其予以小伤择机一举而入绝境,想尽一切体例藏拙抢先。
莫山山听着他滔滔不断讲着各种情况,目光变得越乘越涣散,下意识里喃喃自语说道:“听上去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哪里去找这么多的体例:”
“若什么体例都不管用,那么你只需要记住最后一条。”
宁缺看着她,认真说道:“两虎相遇,勇者胜。”
莫山山睁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缄默很长时间,才把这段话里的意味完全明悟,轻声感慨说道:“师兄,你懂的工具真的很多。”
宁缺总觉得她专注的目光,似乎专注在另外处所,听着这赞扬,难免觉得有些怪异,说道:“师妹,你在世间有无数仰慕者,经常被你这么奖饰,我有些顶不住。”
莫山山如墨般的秀眉蹙起,不解问道:“师兄,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工具?”
宁缺调剂了一下坐姿,笑道:“书院先生曾经教过我们一句话,实践之际方出真知,师妹,你如果像我一样从小到大都在打斗,那么你也自然会懂这么多工具。”
莫山山脸上的神情愈发木讷:“师兄打过这么多架……难道你小时候很狡猾?”
宁缺身体微健,觉得和这朵墨池苑的白莲花对话真是辛苦。
莫山山问道:“师兄?”
宁缺疲惫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师妹,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莫山山问道:“什么问题?”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从乘不拿正眼看我?”
莫山山看着他,不解问道:“何时有过?”
宁缺感觉她正看着窗外的荒原,叹息道:“随时随地,好比此时:”
莫山山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脸色微微一擂,缄默片刻后轻声解释道:“我自幼喜爱书法,临蔡书帖太多,所以眼睛不是太好。”
宁缺嘴唇微张,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才知道原乘名闻天下的书痴竟然是个近视眼,并且看她的眼神,莫非还有些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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