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人生第一道符,宁缺固然很高兴,然后平静,有所感慨,却不像去年踏上修行路时那般狂喜失态。龙腾小说 ltxs520.com[ w w w.h a o 1 2 3.s e ]因为修行一事折磨了他十余年,本已绝望却忽然成功,符道之事却是理所固然、水到渠成,他知道自己肯定能领悟其中事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
平静喜悦,自然不成能敲锣打鼓穿街走巷公告全天下,他只告诉了身周最亲密的那些人,然后他有些讶异地发现,这些家伙得知此事后的反应,竟是比自己还要强烈,一时间难免困惑于书桌雪白纸上那道水符究竟是谁写出来的。
桑桑居然去告捷居请了师缚回来做了桌席面。书院后山的师兄师姐们驰驱相告,想着师弟从今以后醉心符道,想必那手烂飞剑不会再练,自己的脑袋和大白鹅的屁股会平安很多,遂手舞之足蹈之,吹萧弄琴轻歌而应,颜瑟大师知道这个消息后,先是在南门观里怔怔坐了片刻,然后去了红袖招猖獗纵酒,至酒酣时,不知为何有两行老泪顺着老脸流了下来。
那场夏雨过后的第三天,大唐帝国年高德劭的祭酒老大人,随意择了个名头在自家府中大摆宴席,数十位官员应邀而至,在庭院掩雨睛廊之下饮酒作乐,众人心有疑惑却欠好提问。
朝廷大人物自然不会与这些中层官员一同坐在庭院里,而是在正室陪着老祭酒大人聊天,他们听着祭酒大人爽朗的笑声,心里的疑惑比外间的官员更为浓重,纷繁料想着究竟产生了什么喜事,竟能让以学术文章领袖文坛、向来不芶言笑的老大人如此开心,莫非是边军又在何处替帝国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还是老大人的孙女要出嫁?
在这种场合,原本不睬究竟产生何事,都应该好生热闹凑趣才是,只是看着坐在老祭酒左手边那位头发惨白的另一位老大人,即即是礼部尚书也欠好多话。
那位大人正是文渊阁大学士王侍臣,纵览整个朝廷,除宰相等廖廖数人,也只有这位大学士才敢不给老祭酒大人好脸色看,更何况众人都知道,这二位老大人向来不和。
祭酒与大学士的不合缘来已久,但却与政见党争毫无关系。大唐首重律法,即即是那些王勋贵爵也不敢轻触,各部司依律行事,虽然没有什么苛刑峻法,但想擦过律法边沿,却做些手脚却是难上加难,如此一来,哪有大臣胆敢结党营私。
正室内廖廖数位尚书公卿却是清楚,二位老大人的仇怨隐隐指向数十年前某格青涩情事,那时节,这二位大人都是书院的学生,同舍,情谊极深,只可惜同舍的还有位妙龄女子,更可惜那女子是宰相之女性情还好的不像话,最可惜的是宰相只有一个女儿,所以……
王侍臣大学士冷笑一声,轻抚下颌白须,看着身旁的老祭酒道:“听最近时常派管事去临四十七巷,还从他人手里转买到了几哥书帖?”
“不错,莫非羡慕不成?”祭酒大人微微一笑,看着他道:“也莫要什么失了朝廷颜面,想那宁缺原本就是书院学生,细较下来也与我有旧,再者他已经入了二层楼,我把年岁不要敬他三分又如何?听闻家管事这些天也常去老笔斋,何必来我。”
“瞧瞧,这老家伙若不是心里有鬼,何至于问几句话便应出这么多来?”王大学士冷冷一笑,嘲讽道:“宁缺字确实写的好,陛下喜欢,我也喜欢,我派人去老笔斋又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有些同情,处处在外面搜刮,也不知道有没有搜刮到几副真迹。”
不等祭酒大人接话,王大学士哈哈一笑,望着桌旁同僚们道:“想来诸位都知道,宁大家那哥鸡汤帖如今便在我府上,公务之余,我便看上两眼,那感觉着实不错。”
祭酒大人眉头微挑,知道这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大学士眉头微挑,有意无意继续道:“来宁缺书帖流传在外的数量其实很多,但除这幅隐具神符之意的鸡汤帖,想来再无第二帖能与宫中那幅花开帖相提并论。
老夫得这鸡汤帖倒也确实花了些心思,若不是我与颜瑟大师昔时有些交情,怎么能到手中?”
他转向祭酒大人笑着道:“老家伙,听家管事还去红袖招买了两张鸡汤帖颜氏拓本?何苦如此?若真想看鸡汤帖真迹,与我一声即是,何必专程请我来吃这顿饭?还要劳烦这多同僚相陪,何苦如此?”
祭酒大人气息微粗,手扶桌面,冷笑道:“若我要看,就送到我府上来?”
“那是想也休想。”王大学士微笑道:“陛下知道鸡汤帖在我府里,已经三次向我索讨,我可没干,鸡汤帖入了宫肯定一去不回,鸡汤帖送到府上,肯定也会撕了老脸不还给我,我能上这种当?陛下这月去我府上两次,若要看,自己老老实实上门即是。”
“王大头!休要欺人太盛!”老祭酒猛地一拍桌面,厉声斥道。
道垩德文章大师今日一怒之下,竟是用昔时在书院里的外号称号对方,实在有些不堪,若放在平时,王侍臣想必也会吹胡子努目与对方骂上一场,然而今日他凭那张鸡汤帖占了绝对上风,对失败者可以施予恰悯,漫不经心摇了摇头,同情道:“失态,太失态了。”
老祭酒想着今日宴客的目的,强行压抑下心头的怒火,缓缓坐下,冷笑道:“今日老夫宴客,自然别有目的,单请?以为头大脸也大?”
王大学士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终于又用到这句话了)
两个三朝元老斗嘴互嘲,桌上的尚书公卿们都不敢插嘴,平日里他们也看惯了这等画面,知道劝也没用,于是只好连结着尴尬的缄默。
没过多长时间,庭院里人声微起,似有客至。
王大学士望向槛外,微微皱眉。
老祭酒笑了笑,看着被几今年轻人拱在中间走进庭院的年轻人,满足地轻捋长须,斜也着看了他一眼,道:“鸡汤帖真迹?我们还是先看看鸡汤帖的主人吧。”
此时这些朝廷大人物已经猜到那位年轻人的身份,虽然事先对这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但今日发现对方如此年轻,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几声感慨。
王大学士的脸色很是难看。
春季时,整座长安城都因为花开帖主人现身而震惊,几多王侯将相想与这人亲近,从而讨圣上欢心,即是他自己除在颜瑟手中半买半抢到那副鸡汤帖之余,也曾派管事邀这人入府一叙,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人竟是对所有邀请漠不关心,依然平静平稳生活在陋巷之中。
一般书家对帝国大人物们摆出这种姿态,哪怕他是第二个书圣,也会瞬间被打落潮头,直至无人问津mp然而这今年轻书家颇得陛下喜爱,更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即是这些王侯将相也不敢用任何手段,只好又爱又恨地随他去吧。
时日渐过,长安诸府发现这人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从未赴过何家宴会,想着大概修行之士颇多异趣,便渐渐漫不经心,该买书帖的时候仍然毫不手软,却不再想着施热情于这人,然而谁能想到,今日这人竟然……呈现在老祭酒的宴席之上!
庭院内外的大唐官员都是绝顶伶俐之人,只需片刻功夫便大致猜到这位书家为何会破例,王侍臣冷笑一声,转头望向老祭酒,嘲讽道:“恭喜生子个好孙女。
这好话里隐着的意思其实也有些狠毒,但正像先前王大学士对老祭酒的言语攻击甘之若素那般,胜利者才有资格宽恕,老祭酒微笑反嘲道:“谁叫孙女考不进书院?”
这一句直接戮中王大学士三年来最大憾痛,只见他面色微变,手指微微颤抖,指着老祭酒的脸大怒斥道:“这个老匹夫,休要如此满意!”
老祭酒感慨道:“做为长安城第一个邀宁大家入府一叙的老匹夫,想不满意都难。”
王大学士回头望向走到槛外的宁缺,恼火道:“喝鸡汤用得着看老母鸡?”
老祭酒大度一笑,摇头叹息道:“失态,太失态了。”
前日盛夏一场暴雨,宁缺在雪纸上写下一道墨符,然后对桑桑了那句话,便开始赴各家的宴会,主仆二人一查才发现不过一两个月功夫,竟是攒下了十几位请柬和名帖之类的工具。
他很明白这些长安城的大人物之所以给自己这份礼遇,全部是看在皇帝陛下的份上,先前一视司仁谁家都不去,靠着书院后山固然不怕,但如果开始赴宴,则一定要好好讲究下先后顺序,否则因为礼数问题获咎了哪位朝中大佬,即是书院也欠好替他出面。
昨日在书院湖畔,他向司徒依兰认真请教了一番,最终决定把祭酒府的宴请排在了第一位,事理很简音,祭酒大人乃是清贵文臣,以书文晚辈门生相见,理所固然,更重要的事理则是因为金无彩是他的同窗,这种关系放到世间何处都挑不出问题来。
祭酒府的菜比皇宫里的菜固然要强上很多,不过实在太过清淡,并且那种谈话也着实没有太多乐起,宁缺本着是这些大人物赏脸,就得把脸还回去的亘古不变真理,老老实实仪容庄肃谦逊回答着问题,表示的很是到位。
宴罢之后,老祭酒很自然地唤人抬上来翰墨纸砚,请宁缺留书。
留书毕,金无彩和司徒依兰一道送他出府,三人闲聊片刻,宁缺才知道原来就在前些天自己忙于感悟符道的时间段内,谢承运已经回了南晋。宁缺注意到司徒依兰提到谢承运时,金无彩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有些黯然神伤,不由有些唏嘘。
既然开始赴宴,那便不成能一家便罢了。第二日司徒依兰给他放置的饭表,原本应该是去礼部尚书家造访,然而因为昨夜在祭酒府上遇见了王大学士,所以被迫无奈改成到王大学士府上去吃晚饭。宁缺那时在桌上承诺对方之前,已经明显感觉到,如果自己不承诺那位鹤发苍苍的王大学士,对方真有可能派人光临四十七巷把自家的铺子给砸了。
王大学士府的晚宴,比祭酒府的晚宴更加夸张。这位老大人很明显没有把宁缺当作一只老母鸡来看待随意喂些稻米便算数,而是把六部三院拿得出手来的官员都请到了府中,如果仔细数数,只怕有资格加入朝会的官员,竟有一半都站在庭院间!
看着庭院间鸟压压一片官员,看着那青紫楮各色官服,宁缺震惊地完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