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继续南下,穿过淮安,驶过扬州,进入长江,最终到达了苏州刘家港。
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两座巨大的灯塔,仿佛卫士一般,矗立在码头,空中飞扬着热气球,垂下长长的标语,写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字样。
也只有风气最为开放的江南,才敢这么玩,一江之隔,哪怕是素来繁华的扬州,也比不得苏州的大胆。
隆庆站在船头,举目远眺,忍不住放声大笑,“师傅,苏州当真是热情啊!”
唐毅见隆庆十分欣喜,也笑道:“陛下,东南之繁华,皆仰赖天子洪恩,自从武宗之后,近一个甲子,东南百姓都没有目睹圣颜,自然十分期待,也难免热情过头,还请陛下勿怪。”
“不怪,不怪,朕早就要看看苏州繁华了!”
御船靠岸,苏州知府余有丁率领着文武官吏,在码头迎接。作为申时行那一科的探花郎,余有丁本来也是有机会留在翰林院,走一条完美的清贵路线。不过唐毅坚持认为部堂一级的官吏,至少要干过知府,知县,熟悉地方情况,能够驾驭复杂的局面。
至于要成为宰辅重臣,必须干过封疆大吏,学历尚在其次,关键是能力品行。故此他的朋友,门生,鲜有在京城享福的,只要有机会,就塞到地方。
比如王锡爵在平定伊王之乱后,立刻被提拔为河南按察使,申时行因为治理地方有功,也被破格擢升陕西右布政使。
连门人弟子都迈入了中级官员的行列,唐毅这十五年苦功,可谓是硕果累累,到了丰收的时候。
踏上苏州的土地,熟悉的乡情,熟悉的口音,让唐毅无比熨帖,眼圈泛红,少小离家,壮年回,宦海十五年,宰执天下,在回家的那一刻,他流下了热泪。
刘家港就是当年的刘河堡,唐毅和老爹最落魄的时候,在这里住过,当年的竹楼还在,老爹题写的“庆丰包子铺”匾额依旧,除了多一些沧桑,几乎没有变过。
“陛下旅途劳顿,臣已经在太仓准备了行宫,请陛下暂时休息一晚,到了明日,再前往苏州城。”余有丁躬身说道。
“好。”隆庆一口答应,“朕客随主便。”
皇帝随和亲切,让苏州的官吏都松了一口气。
住进行宫之后,苏州方面早就准备好了,给隆庆备下了地地道道的淮扬菜,光是点心,就足有七十几种,精致得不像话。隆庆看得目瞪口呆,乖乖,只怕宫里的御膳也比不过啊!
“过了,太过了!”
隆庆连连摇头,“余知府,朕早就下旨,不要靡费铺张,苏州虽然富庶,可是民脂民膏,不该浪费。”
经过山东,见识孔家的案子,隆庆的确有所不同,原本他讨厌的说教,变成了真真正正的感受。
他办了孔家,船队离开山东南下的时候,沿途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成千上万的跪倒,山呼万岁,隆庆只觉得血液都沸腾了。
老百姓果然是最善良的一群人,只要做了那么一点好事,就永远惦记着你,曾经的错误都被原谅了。
隆庆有些后悔,要是早点走一趟,或许过去的五年,他能做得更多,而不至于荒废光阴……
“回禀陛下,这些食物并非出自苏州府衙,而是苏州的酒楼饭馆贡献的。”
“哦,是你逼着他们干的?”隆庆严厉起来。
“臣可没有那个胆子,是他们听说陛下要驾临苏州,主动承接,要孝敬陛下的。”余有丁说道。
隆庆微微摇头,“朕不信,商人做生意也不容易,无利可图,他们会干吗?”
连孔圣人后代都贪图财货,寻常商人会那么高尚?
唐毅淡淡一笑,“余知府,你和陛下实话实话,他们是不是准备打着陛下的旗号,捞一笔?”
余有丁脸涨得通红,心说师相就是厉害,“回禀阁老,承接招待陛下的任务,陛下用过的食物,日后都可以变成酒楼的主打菜肴,确实能吸引八方食客。”
原来如此!
不愧是大明朝最商业化的城市,脑筋和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把赚钱的主意都打到了皇帝身上。
隆庆非但不怪,反而哈哈大笑,“没想到朕的面子还这么值钱,朕可要好好品尝一番,谁家的菜最好,朕送给他一幅字。”
余有丁连忙施礼,激动道:“臣代苏州商人叩谢陛下圣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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