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在廷推之前,密会了高拱,开门见山,杨博就跟高拱说,你身为裕王的启蒙老师,情同父子,裕王登基在即,你入阁是天经地义,谁也拦不住的事情,徐阶这时候举荐你入阁,根本是耍手段,卖假人情。
高拱又不傻,他当然清楚,可问题是高拱也有满肚子的算计。
他是个不甘于人后的家伙,如果能在嘉靖朝入阁,他就是两朝元老,宰辅重臣,资历上,虽然比不过徐阶和杨博,却能压住唐毅。
不然,如果唐毅和他一起入阁,两人和裕王的感情不相上下,唐毅又势力庞大,功勋卓著,高拱除了可怜的资历之外,实在是没有一点优势。
故此他必须尽早入阁,偏偏要入阁,通过廷推,就要徐阶点头,就要欠徐阶人情,日后在内阁办公,见面就难免低声下气,底气不足。
高拱很别扭,很窝火,杨博拍着胸脯告诉他,老兄弟,不用担心,虽然我杨博没机会入阁,我可以推你一把,让你和郭朴高票过关,众望所归,也就不用担心欠徐阶的人情了。
作为交换,杨博要求从兵部尚书转任吏部。
一番话下来,山西人的精明和现实,全都展现出来。
既然没法入阁,就要抢先吏部的山头,手握人事大权,不管谁当了首辅,都要让着杨博三分,先就立于不败之地。
高拱也看明白了杨博的打算,他当然不喜晋党的作为,可是任何政治人物,从来都不是以喜好来做决定的。高拱心里清楚,徐阶树大根深,唐毅实力雄厚,他高拱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有强大的力量,自己班底儿不成,就要联合强者,毫无疑问,晋党就是唯一的选择
终于,经过了复杂的交换,高拱和郭朴双双高票入阁,杨博接任吏部尚书,而他留下的兵部尚书,没有落到王崇古的手里,而是由陕西出身的南京户部尚书郭乾接任兵部,复杂的人事变幻,里面有太多值得琢磨和品味的东西,哪怕身在局中,也未必看得明白。
不管怎么样,高拱如愿以偿,成为了大学士。
第一次内阁会议,他就摆出了强势的态度,“徐阁老,礼部刚刚接到了吕宋国王苏莱曼求援的国书。西夷侵我属国,杀我百姓,绝我商路,犯我海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的意思,朝廷要立刻下旨意,行动起来,捍卫大明尊严!”
徐阶满心腻味,他倒不是在乎什么吕宋,西夷,在徐阁老的心中,这些地方都是蛮荒之地,上面的人和猴子没什么区别。让他闹心的是高拱跋扈的态度,想当初,他入阁前半年,都在闷头学习,哪怕过了五六年,对严嵩还是恭恭敬敬,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高拱倒好,刚入阁,就指手画脚,把他这个首辅放在了哪里!
“高阁老,据老夫所知,吕宋国多年不来朝贡,名为属国,实则早就非大明所有。又何来犯我海疆之说?再者,远渡重洋,为了区区吕宋,妄动大兵,一旦失败,朝廷颜面无存,更何况,户部空虚,拿不出一点银子,老夫也是有心无力。眼下还是以朝局为重,以大明为重,不相干的事情不要提了。”
高拱的眉头就是一皱,徐阶嫌高拱跋扈,高拱还觉得徐阶霸道呢!
你不是标榜三还誓言吗?还说广开言路,事同众则公,公则百美基,专则私,私则百弊生。怎么我刚说话,你就让闭嘴,什么意思啊?
高拱撸袖子,就要发作,郭朴看在眼里,连忙使了一个眼色,转而笑道:“元翁所言极是,不过仆倒是以为,您的担忧,未免有失公允。吕宋本为大明属国,在嘉靖三十五年之前,由于海禁,人家不来朝贡,也是应该的,近几年,就算他们有心,国家陷入战乱,也来不了。至于元翁所言,与我大明无关,仆不以为然,不说别的,市舶司每年几千万的货物运出去,要不要经过吕宋,我们的商民船队,要不要在吕宋修整补给?根据唐大人的奏疏,马尼拉城之外,已经有数千汉人遇害,他们可不是弃民,而是替朝廷开海的功臣,不给他们出头,只会让东南百姓寒心的。”
“没错,元翁老家在松江,怎么还不及我们两个北方人关心海商啊?”高拱又趁机揶揄了一句,徐阶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老脸铁青。
郭朴赶快岔开话头,说道:“元翁,您担心靡费众多,一旦失败,不可收拾,其实不然,林阿凤愿意出人出田,东南的商人士绅愿意认购债券,据唐大人初步估算,可以卖出三百万两债券,其中二百万两充作军费,拿出一百万两,进献朝廷,换得大明一纸诏书,一杆龙旗,元翁,这么合算的生意,朝廷怎么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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