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暂且不论,甘氏临盆也还得好几个月呢。再说是勋归家之后,直奔书斋,并唤人“速请关先生来”——所谓“关先生”,自然便是他的首席参谋关靖关士起了。
时候不大,关靖翩然而入,是勋扯过枰来与之对坐——关靖不习惯垂腿而坐,而倘若就是勋一个人呆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显得甚为无礼,此非待贤之道也——直接便将今日曹操召见之事,备悉道来。他是想问关靖,我究竟要不要尝试着救援逄纪呢?又该如何救法?
关靖一直垂着眼睛等是勋讲完,其间并无任何插言。待是勋将前后事逐一道明,还没有张嘴问呢,关士起倒先开了口:“逄元图,不必救。”
是勋闻言不禁一愣,心说当初还是你向我举荐逄纪为宾的,我当你们多少有点儿交情,怎么如此断然声称“不必救”,为啥呢?“为元图此番,乃自蹈死地耶?”他是自己作死,所以你不建议我去救他吧?
关靖微微一笑:“适元图寄书与靖……”
此言倒是大出是勋意料之外,他一皱眉头,便问:“书在何处?”关靖说我已经烧掉了,正要把其中内容禀报主公——“彼云已离洛阳,自去矣……”
逄元图可不是普通谋士,阴谋秘计不在关士起之下,他一心报复曹昂,为此不惜离是勋而随曹冲,蛰伏数年,苦心谋划请来纬氓和尚,难道就不考虑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吗?想当年在袁绍麾下,他就搞过类似花头,结果活生生把袁本初给气死了——倘若袁绍多留一口气,还能不治他矫诏之罪吗?逄纪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后怕。其后又在辽东,欲卖公孙,公孙度吊着最后一口气,要把他擒回来宰掉,被他提前设备,脚底抹油,逃奔曹营……
种种教训是在,他又怎可能不留后手啊。
本来这事儿已经沉寂好几个月了,别看表面上风波渐息,曹昂并未丢失储位,其实经此一闹,他在曹操乃至群臣心目中的地位是直线下跌,逄元图奸计得售,正在得意呢,突然听到了都内盛传的谣言。他倒是没有料到刺奸已然查到了相关自己的蛛丝马迹,然而“不虑胜,先虑败”,天子必会深究谣言根底,很可能扯到自己或者曹冲身上来。所以逄纪给曹冲留书一封,假称老家的妻子有病,请假往探,然后收拾行李便潜出了洛阳城。
倘若是虚惊一场,那么我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曹冲也未必会因为自己不辞而别有所怪罪——一来我虽未辞,但终究告了呀;二则前计得售,曹冲必愿继续仰仗。可要是这事儿真揪到我脑袋上来,天广地大,自有王命所不及之处也。
是勋听说逄纪跑了,倒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够敏,倒省得我费心了。再问关靖:“元图尚言及他事否?”关靖说有,逄纪含糊着表示,倘若曹操责问曹冲,估计曹冲必定会把自己给供出来,甚至直接杀人灭口,所以他非走不可……
是勋一皱眉头:“历阳王何至于此?”
关靖一撇嘴角:“元图乃云,历阳王深肖其父,杀伐决断,宁负人而不肯人负之也。”曹操不是说倘若他是曹冲,必定第一时间杀了逄纪吗?嘿嘿,曹冲跟他老爹的性情、为人处事那是一样一样的,逄纪在他幕中多年,对此了解得再深刻不过了。
是勋长叹一声:“如此,其人不可戴也。”赶紧先把曹冲从储位候选名单里删掉吧。然后又问:“元图何往?”关靖答道:“彼云欲览朔漠风光、异域风情。”是勋点点头,瞧这意思,他打算往投吕布——也好,总比跑蜀中投刘备强。逄纪要真打算去投刘备,说不定我一狠心,派人前往搜捕,把他……起码得把他给囚禁起来呀。
逄纪出外避祸,除了给曹冲留下一封书信外,就仅仅寄信关靖,毋庸置疑,他跟关士起之间必然还有隐秘的联络渠道,否则倘若都内风平浪静,他也得能够得着消息才好坦然返回啊。如今我向关靖透露了与曹操之间的隐秘之言,关靖也定然会通知逄纪,让他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关士起待友倒也颇诚,可不管怎么说,他跟我多年主从之谊,那咱俩的交情,跟他逄元图没得比。真要是我下令拘拿逄纪,关靖必能办成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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