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曹家就这几个儿子有问鼎之力,余皆不足论。是勋原本是寄望于曹昂的,即便在曹昂显露出他在“大义”方面的迂腐和在政治方面的天真以后,仍然觉得可以随性格的成熟和时局的变迁加以改变。他之所以没有明着站出来支持曹昂,一是曹子修天然而居储位,自己没必要上赶着贴上去;二是尚且犹疑,过于迂腐的君主可不好伺候啊,我还是再等等看吧。
可是曹昂竟然迷上了释道,这可真把是勋给惊着了,此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瞬间就跌落了好几个档次。旁人还未必能够理解佞佛之害,具有此后近两千年历史教训的是勋却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曹昂还打算剃发出家即便只是赌气不能不使是勋联想到萧衍那老匹夫……
自劝说纬氓和尚以后,匆匆数月,是勋一直在琢磨着,确实是该换马啦。所以没向旁人尤其是曹操表露出这一点来,仅仅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换哪匹马为佳。自己不喜欢曹冲,但目前曹冲确实受宠,替代曹昂的可能性最大;丕、彰、植三子中他比较看好曹丕,但曹丕却与冲、彰等辈不同,并不怎么主动来抱自己的大腿,并且还跟世家走得很近真值得再造一个“魏文帝”出来吗?
正在筹谋难决之际,洛阳城内突然冒出了那种谣言,是勋必然上心,并且揣测谣言中所谓的幕后黑手究是谁人。他首先排除了曹彰,那家伙未必有如此心机,而他所交游的多为武夫,也没谁能够想出这般毒计来。剩下丕、植、冲,都有可能究竟是谁呢?
要不要趁此机会,先筛掉一个备选再说?
所以此番受召来见曹操,他路上就想到了曹操必然要询问自己相关谣言之事。原本以为重臣皆至起码曹德你得叫过来呀结果到了地方一瞧,曹操光叫了自己一个,而且还装模作样地先谈军事问题。是勋本能地意识到,这事儿跟自己有关联既然如此,还不如跟曹操把话说清楚喽,免得那家伙口虽不言,心中乱想,则更危险。
只要当面对话,以自己的本事,总能逞口舌之利,把事儿给糊弄过去吧。
所以他才主动点破:“臣不揣冒昧,私心度之,得无为近日都内之谣言乎?”
曹操点一点头,说你猜想得不错,那么对于此事,你究竟是怎么考虑的呢?是勋赶紧表态:“此虽妄言,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彻查其源,以惩谋于乱中取事者也。”
谣言的矛头是指向你某个儿子的,而且必定是另外某个儿子所造出来的,所以必须查其根源,把造谣即便确有其事吧的家伙给揪出来。
是勋这番话四平八稳,无可挑剔,仿佛纯出公心。但倘若他事先知道这谣言究竟是谁散布的,估计不会向曹操提出如此建议来吧……
且说当日曹昂奔白马寺要求出家为僧,消息传来,诸王、群臣自然议论纷纷。某次曹植就跟亲信们说啦:“世事多巧合,然涉及政争,恐无巧不在人谋也。彼郑县僧入都,并与白马见诸太子事,孤意必有人唆使!”
丁仪闻言,就此上了心,他又正好担任着刺奸掾,还得曹操宠信,在校事当中很有影响力,于是便撒出人手去,秘密探查。这年月人们缺乏足够的保密意识,更没有真正高档的智力犯罪,各种阴谋诡计,只要沉下心去细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所以丁仪花费了数月的时间,终于捉着了逄纪的马脚不用问啊,逄元图背后必然是曹子盈哪。
他赶紧跑去禀报曹植,曹植却说,你可以找人帮忙揭发逄纪,但自己千万不要暴露谁都知道你是我的班底,咱们又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真要通过你捅上去,皇帝必然疑心是我要陷害子盈啊。
丁仪诺诺而退,回去仔细一琢磨,就把是复给想起来了。一则他认为是复没脑子,好利用,二则么逄纪曾为是勋门客,是氏因此而无意中逮着了逄纪的马脚,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是,一旦是复将此事禀报乃父,是勋怕会避嫌,本人绝不出面,而再想办法通过别的途径把消息捅去曹操那里,如此一来,自己就断然不会暴露了呀。
然而他料想不到的是,是复给他的回信竟然是:“捕风捉影之事,正不宜骤禀于大人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