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与李东阳都是弘治八年入阁,李东阳封文渊阁大学士、谢迁为东阁大学士。文渊阁排名在东阁前,可谢迁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李东阳是以礼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所以朝廷站位还是谢迁在前。直到弘治十一年,太子出阁读书,李东阳赐礼部尚书衔,朝堂排位才在谢迁前。可没两年,谢迁又升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排位又在李东阳前,成为次辅。
要是刘阁老退了,那顺位成为首辅的就是谢迁,这个时候攻伐沈家,要是谢迁出面庇护女婿家族,脏水说不得就能泼过去,毕竟谢迁是浙江余姚人氏,离海边不远,这个“通倭”的嫌疑背上,就算是没有证据,名声也会受到牵连;要是谢迁袖手旁观,连女婿都不庇护,那其他门生乡党也难免未免心冷。
三老爷是中书舍人,沈瑛是通政司左参议,两人都是文官立场,与阉宦是天然的对立关系。自打大明开国,除了太祖朝,严禁阉人干政之外,其他朝都有权阉活跃的影子。每一次权阉横行,都是文官势力受挫折打击的时候。
三老爷与沈瑛虽品级不高,可也是文官一员,自是对宦官没有好感。因此,对于几位阁老对宦官的压制,也是心里支持。可此时听了徐氏的话,叔侄两人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徐氏是阁老之女,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哪里看不出朝廷如今看似平静,却是到了最凶险的时候。归根结底,不过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沈瑛是东宫旧臣,要是在皇上与阁老之间选择,自然是倾向于皇上的,更不要说,这次赵显忠给沈家戴着“通匪”的帽子,且上告到朝廷,没有半点顾忌的样子,这背后就有“谢党”、“李党”相争的影子。
恼恨之余,沈瑛越发悬心,除了为自己兄弟的牢狱之灾,更是为了跟着小弟回乡的父母。本就千里跋涉,要是知晓沈琦入狱,还不知会如何担惊受怕。
“大伯娘,侄儿实在是不放心,想要明日请假回乡。”沈瑛实是牵挂,便道。
徐氏呵斥道:“糊涂!越是这个时候,京里越是离不得人。有沈理在,他能解决的,你无需担心;他解决不了的,你回去也没有用。”
沈瑛哽咽道:“侄儿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家父那边,实是让人担心。”
百首孝为先,沈瑛这个时候不恋官位权势,能想要回乡尽孝,可见孝顺,可如今沈家的事,除了阁老之间的争斗之外,也不单单是贺家想要落井下石,要知道如今入狱的三位中沈珺可是贺家嫡亲的外甥。赵显忠身为松江知府,到任后首要就是结交地方有分量的士绅,如今这半点不留余地,肯定也是松江的烂摊子太大,瞒不住、抗不下,才会这样破釜沉舟都推到沈家身上。这样凶险的时候,沈家的下场到底如何还不好说。就算京中二房有姻亲故旧在,以后会提挈沈瑞,也未必会为了沈氏其他族人如何。毕竟如今罪名只是“通倭”,不是抄家灭族的“谋逆”,牵扯不到二房这边。外人贸然插手,且不能说能不能帮沈家脱罪,首先就要得罪李阁老。况且有沈理与沈瑾这两位状元在,就算沈家现在有所波折,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沈家到了现下,只能自救。如今京城只有你与你三叔两个在,哪里能再离了人?”徐氏道:“你既是东宫旧人,与其慌慌张张回乡,还不若想个机会陛见。皇上并不是刻薄之人,总会念一二分旧情。”
沈瑛不过是关心则乱,听了徐氏的劝告,也知晓自己不能一走了之。三老爷虽是长辈,可是恩萌入仕,人脉关系有限,并不能坐镇京城。虽不信神佛,可到了这个时候,沈瑛也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祷告,保佑父母平安,保佑胞弟沈琦早日脱牢狱之灾,保佑其他族人在此劫难中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