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苦笑道:“大嫂,我哪里能睡得着……”
外头钟声不断,京城内外闻丧日始,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徐氏不再劝他,只吩咐厨房预备素食,又将收着的半匣人参养身丸出来,交给三太太:“这是高丽参制的,最是温补,你装几丸给三老爷带着,在外头精力不济的时候用。”
三太太接了,感激不已。国丧来了,三太太最担心的也就是丈夫身体,哭临、衙门宿歇、食素,几条加起来,好人都得折腾掉几斤分量,像三老爷这样一不小心就要病下了。
沈瑞轻哼一声道:“三哥在书院也说这话?”
沈全一噎,半响道:“我犯得着同他们说这个?”
那边都是翰林院子弟,不管有功名没功名,都将忠君报国刻在骨子里。要是沈全真在同窗面前对于帝丧不以为然,那就要被当成目无君父的小人。
沈瑞突然想起徐氏方才看自己的眼神,肯定与自己现在看沈全一样,那就是“恨铁不成钢”,摇摇头道:“三哥,你可长点心吧……”
沈全白了沈瑞一眼,沈瑞道:“三哥别操心别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准备恩科吗?”
沈全摇头道:“未必有恩科……”
成化元年有恩科,弘治元年却没有,明年有没有还真是两说。
从沈瑛家回来,沈瑞就闭门守孝。守过之前的家孝,如今又重复一次罢了。三老爷熬过宿歇的三天,其他也是跟着衙门同僚点卯罢了。
这期间,礼部进册宝,东宫登基正皇帝位。
虽还没有改元,可是朝廷已经是新局面。不过新皇年少,朝政依旧是由三位阁老决断。
不过这些,对于沈瑞来说,太过遥远,不过是从三老爷口中听了几句。
沈瑞虽然自诩对寿哥有几分情谊,可是这些情谊有几分是为了利用,有几分是真的,他自己也说不清了。皇城、宫城两道墙隔着,寿哥不出宫,两人就是两个世界,轮不到沈瑞去安慰寿哥丧父之痛,更何况以沈瑞的身份,本就不应该知晓寿哥身份才是。
就是高文虎那边,沈瑞也没有想着去找,毕竟他在守孝期间,不是交游的时候。他只想着以寿哥的性子,最是受不住约束,是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主儿,几位阁老却是把持朝政多年,难免倚老卖老,冲突是肯定的,不过总要等到国丧完了,却不知道,新皇的第一把火已经烧起来,并不是对于内阁,而是对于刚晋了太后位的生母张氏。
坤宁宫中,浑身缟素的张太后再无旧日芳华,双眼肿得跟烂桃一样,脸色惨白,浑身战栗,道:“皇帝这是在指责本宫?”
门口站着的小宫人恨不得缩成个鹌鹑模样,太后是天子之母,就是皇帝,有孝道约束,本也没资格来指责太后,可偏偏新出炉的小皇帝,还没有等到国丧完了,就来太后宫里“兴致问罪”,这要是传到外头,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换做个爱惜名声的皇帝,就算是满心质疑愤怨,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换成寿哥,却是被先皇亲自教养大,父子情深非同一般,在看了先皇的脉案后,自然是心火大起。
先皇不是猝死,却是几乎与猝死差不多了,脉案上记载着的是风寒,御医每天也请脉,可谁会想到,就是一场小小风寒,就断送了一代仁君的性命……i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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