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满成百姓都睡不着,无论高门大户还是小家小户,许多成男都持械躲在门后观察,直看到这伙官军秩序井然,又见是刘使君旗号,才纷纷放下心来:“回去睡,回去睡……”
“明天可以继续开业。”
“刘使君过来了么?”
“明天再看……”
深夜里也没有什么入城仪式,只是确定了行宫安全性,太后坐车正要入城时,赵云就驻马在街道侧,正处理几乡老告状袁术军侵占民田的事,他还没后来当太守的经历,对这样民事很有些焦头烂额。
几个乡老倒也不是纠缠,看着天色很晚,就明天再议,忽见金赤鸾驾中女子身影,瞧得一震:“可是何家女?”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乡音的味道,太后怔一下,回首望时使几个乡老回醒过来地拜下:“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对这些老人没有了印象,还是询问情况,简单处理了下。
几个乡老感激而去,一路犹是交口称赞着“太后和刘使君恩德”、“仁义之师”、“汉室再兴可望”……
太后按着心口,回首四望,城外夜幕中的山山水水、入城后熟悉又陌生街巷,古老汉宫……
很多以为忘却的印象一点点泛上来,些许懵懂之后,说不出什么样酸涩怅惘。
曹白静觉察到,问着:“太后有哪里不舒服?”
“不,哀家……哀家只觉这战事太过顺利,都有些作梦一样。”
“是顺利,不过夫君可是准备了许多工作,刚才那诈门不成,就会有内应
太后听了:“看来这两年刘使君对荆北的渗透不错。”
曹白静觉察到她说起这渗透态度毫无抵触,心中暗想:“恩,夫君说南阳郡情况或是最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异数。”
帝乡的大汉余气……太后敛目,微叹了口气:“难怪刘使君丝毫不惧袁术反抗,此贼在南阳毫无民众根基地起兵,刘使君尚未踏足荆州一步,就已比此贼更得人心。”
曹白静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确定心中猜测,心中暗忖:“难怪夫君说南阳人普遍都相信汉室可再兴,这太后不就是最好例子么?夫君说后来诸葛亮避乱躬耕于南阳,最后也选择了刘备,或正是有这样的影响……”
太后不清楚自己被这少女研究了,只是随口笑谈:“其实这样陪都,是天子直接接触地方的一个渠道,郡县官员不敢疏忽职事,更不敢对百姓苛待,豪强也不敢逼民过甚,否则哪一日天子驾临时,撞见父老乡亲愤怒告状,不管告的成不成功,都要有一大批人要倒霉……”
“嘻,可不就是有人倒霉了么,可惜袁术给溜了……夫君说要砍了他。”
“袁术?”太后听了笑:“此贼能溜到哪去?他还挂着扬州牧,听说孙坚这两年还服从他?恐怕江东那里有好戏看了……”
“…只是传国”话到口中,太后又缩了回去,她最关心这个。
金赤的鸾驾停在了行宫前,里面肃清,安排随驾带来宫女,太后就在甘夫人陪伴下入内休息。
一直到快天亮时,她忽然从梦中惊醒,拥着薄衾坐起来,在黑暗中怔怔许
“太后?”
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回首看去甘夫人闻声过来,黑暗中只有她手中灯盏照亮,宛一尊雪白的玉人。
太后心中暗赞,摇摇首:“无事,哀家只是做了个梦。”
曹白静在太后身边坐下来,黝黑双眸在灯光下有些好奇:“可以说说么?妾身作为道士熟悉神识变化,或可为太后娘娘解梦……”
“哀家梦见刘使君骑着一头牛上战场……”太后说着,见甘夫人不解:“小时听老人们讲故事,说光武帝第一次上战场,因没有马,和将士是骑着家里的水牛上阵……”
曹白静掩口笑起来,又听太后继续说梦。
听到后来都是关于光武帝,结果全套在自家夫君身上,这让曹白静看她的目光渐渐古怪:“太后小时,是不是很爱听光武中兴的传奇故事?”
太后有些被触探隐私的不自然,但还是应了:“是。”
还有更多没说出来,和南阳许多同龄人一样,当年小女孩是沐浴着光武中兴的传奇故事成长起来——这或是她潜意识里迅速接受了叶青的原因。
“汉室是可以中兴的。”她总是会这样想,回到久别家乡一时触动难免入梦。
曹白静却能猜到一些,虽知这无关风月,但自家夫君被别的女人梦到,还是真命天子,让她心中难免有点酸味,也不说破,只是闲扯一通,眨着眼问:“太后觉得他能行么?”
“当然……”太后应着,突觉察到什么,看了她一眼:“能三兴汉室。”
曹白静也笑了笑,却听到外面下起雨,有着匆匆脚步声,这是在给值守和巡逻的侍卫分发蓑衣、斗笠……
夫君在军中一直很重视随军物资的供应。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荡漾着一种安宁气氛,房间内,渐渐平静下来。
“夫君主力要到徐州了,那面同样下着雨么?”曹白静望了一会窗外,见着夜色弥漫,突轻声说着。
南阳郡算是解决了,可徐州却充满危险,曹操有大批地上军人加入,其实军队很是强悍。
并且讨董檄文发布后,会有几人响应呢?
董卓、袁绍、曹操、孙坚相继破坏后,汉室威望休要再提,至少诸侯是没几个真的相信,剩下无非是在讨董博取的好处,侵夺大义……
在这层面上,夫君可是站在了所有诸侯的对立面,他会怎么做才能引导讨董的局面?
一时间,曹白静有些痴了。
见了小甘夫人这表情,太后心中一动,她是女人,自是理解小甘夫人这种神情代表的意义……不由心中一热,转眼,目光又暗淡下来。
这时,西风扫雨而来,打在瓦上叮当作响,似是有人在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