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爵已是第二次担任西班牙部长会议主席,任内遭遇过最大规模的罢工,也目睹过欧洲列强在摩洛哥危机和巴尔干冲突中的角逐,对于国际政治的阴暗面看得比较透彻,故而提醒说:“如果那位陛下能够一直得到胜利女神的庇佑,我们与之结盟应该是利大于弊的,但问题在于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就目前的国际形势来看,同盟国阵营处于绝对上风,但德、奥、土、意等国加起来,工业力量也不及美国一家,而战争失败一方正借助美国的力量重新积蓄力量,未来的格局还很难说。我们一旦过于依赖爱尔兰的支持,就难免受其驱使,卷入前途未卜的争端当中,甚至坠入比当今状况还要糟糕百倍的灾难深渊。”
阿方索十三世抬起头眺望天际,再开口时已将刚才的慵懒颓废姿态丢在一旁:“那是长远的考虑,就我们目前的现状而言,确实需要强有力的外部援助来改变现状。想想看,爱尔兰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连工业都没有的国家变成了零失业、高福利的奇迹之地,整个世界都为之侧目,不就是因为德国的无偿援助和免息贷款吗?说到底,这也是战争冒险带来的巨大收益啊!大战之前的德国,工业经济虽然很强,远不止于像现在一样动辄上亿马克地支持盟友国家。”
老伯爵附和说:“是啊,光法国人的战争赔款就足够让德国经济实现第二次飞跃,更何况德国人还接管英法在非洲和亚洲的大量殖民地,控制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石油资源,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都争着向柏林示好,跟战前的冷淡和战时的抵制相比,真是对政治外交的莫大讽刺!”
阿方索十三世重新拾起信,似乎在掂量它的份量,又似乎在琢磨信中的文字,但他始终没有将信纸取出来再看一遍,而是对首相说:“我写一封亲笔信,邀请约阿希姆陛下来西班牙访问,你让人把信送到爱尔兰去,由我们派驻爱尔兰的大使亲自送去王宫,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是,陛下,不过……”老伯爵讪讪说道,“卡纳莱斯男爵因病去职后,我们派驻爱尔兰的大使一职迄今空缺,部长会议的人选提案现在应该还放在您的办公桌上。您看,我们是否从几位候选人当中选定一位,正好带着您给爱尔兰国王的复信前去上任?”
阿方索十三世案头搁置了一大堆文件,罗曼诺内斯伯爵所说的提案,他显然看都没看。以国王为首,整个西班牙的官僚系统除了少数正直勤恳的官员外,基本上是在以蜗牛般的效率运转,这些积弊可不是有了外部援助就能够扫清的。
和往常一样,阿方索十三世反问说:“他们之中,你觉得谁比较能够胜任此职?”
老伯爵婉转答道:“我个人觉得佩特洛-奥比安男爵可以重点考虑,他的资历声望虽然不及另外几位候选人,但在多个国家的外交士官任过职,有丰富的见识和阅历,而且仪表堂堂,非常适合……”
阿方索十三世没有耐心听完全部,他直接表态说:“那就委派这位奥比安男爵出任驻爱尔兰大使吧!他人现在在哪里,需要多久时间上任履职?”
老伯爵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迅即回答:“据我所知,他目前就在马德里,随时可以前往爱尔兰赴任。在正式委任之前,陛下是否召见他,让他领会我们对爱尔兰所考虑的新外交策略,以便在到任之后把握分寸?”
年轻的西班牙国王略作思忖:“那就让他明天来见我吧,正好把信带走。”
“如此甚好。”老伯爵答道,“顺利的话,他三天之后就能将信送到爱尔兰国王陛下那里。”
阿方索十三世却反问说:“这会不会让他觉得西班牙处境非常窘迫,如今正眼巴巴等着爱尔兰的帮助?”
“如果是其他人,我们可以考虑拖缓一些时间,但对于那位陛下,我们可能没必要做过多的掩饰,他对我们的境况应该是有深入了解的。”
话已说出,老伯爵才觉失言,连忙观察国王的反应。阿方索十三世未必不知道他拆看过这封信,但刚刚一番交谈,他阴郁的心情转好了不少,因而对此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