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濂慢慢走出观察所,站在小山上,默默的看着阳光下的京山,这座不大的小城,正沐浴在血与火中。
烟雾将天空涂上一层墨迹,火光在全城迷茫,这座木材为主构建的城市,在此战之后,就只能全部重建。
面对这幕壮丽的情景,宋希濂心潮起伏,六年了,六年以来,他率部从上海退到南京,又从南京退到武汉,日军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四下横行,中队一再后撤,每次后退,心中都充满不甘,不服,现在终于可以不再后撤,现在终于可以进攻了。
“司令,注意身体。”副官给他披上大衣,宋希濂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天边已经现出晚霞,大遍的晚霞,将天空染得血一般红,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多小时。
宋希濂没有开口,只是默默让副官给他披上大衣,城内的枪声依旧,夜风渐凉,城内的火光依旧,枪声在夜色中穿得很远。
“司令!司令!”师参谋长刘怀非飞快跑来:“找到下野了!找到下野了!”
宋希濂猛然转身,快步向他走去,连身上的大衣滑落都没有察觉,刘怀非跑到宋希濂面前站住,没有行礼便大声报告:“胡师长报告,已经占领下野一霍指挥部,下野一霍已经切腹自尽,现在正在清剿残敌。”
“好!”宋希濂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双手击拳,兴奋异常,他知道攻克京山意味着什么:“立刻向庄司令报告,我部占领京山,击毙日五十八师团师团长下野一霍,目前正在清剿残敌。”
刘怀非正要转身,宋希濂又补充道:“命令,七十八军立刻撤出城内,到城北集结,坦克团也到城北集结,第八军师和四十师撤出城外,在城西集结,限令九十五师在天明之前将城内残敌全部清理干净,另外,命令郑有财立刻回来,参加清剿残敌的战斗,告诉他,这是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明白。”刘怀非迟疑下,仍然说:“司令,从突击客店开始到攻克京山,我们损失也很大,我师伤亡达到四千人,接近三分之一了,1752团团长李志军阵亡,494旅旅长傅子明、1753团团长胡昆负伤,连排长伤亡还在统计……。”
宋希濂打断他的话,坚决的摇头:“伤亡再大也不能抱怨,更不能因此要求休整。”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抬头看看还在燃烧的京山,然后才继续说:“各军都在苦战,一零一军和一零二军前面打了阻击战,他们的伤亡大不大?肯定不小,可蓝运东叫苦没有,没有,孙震叫苦没有,没有,冯治安叫苦没有,依然没有。怀非,这一仗打完了,十一军主力便被我们全歼,整个战局都可能因此扭转,庄司令不会让我们休整,我们也没脸要求休整。”
“明白了,就算三十六集团军全部拼光,也要全歼神田!”刘怀非大声答道。
宋希濂点点头,不再开口,刘怀非转身离去。
城内的枪声已经渐渐稀少,只剩下冲天火光,风送来一阵阵焦糊的臭味。
“狗蛋!”庄继华从睡梦中惊醒,赵汉杰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房间内静悄悄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好长时间没有哭的感觉了。刚才在梦里,赵汉杰来向他告别,旁边好像还有郭药师,还有一连串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们都在向他敬礼,然后转身就走,他怎么也拉不回来。
十八年了,从黄埔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了,当年那个逃兵,青涩小孩,已经变成成熟稳重,骁勇善战的军人,可就在他人生最辉煌时刻,消失了,留下个年青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
庄继华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向阿妮讲,连赵汉杰的尸体在那,他都不知道。
外面传来说话声,庄继华听出来是伍子牛的声音,他的嗓门还是那样大。
“什么事?内山是不是出来了?”
门被推开了,何畏进来了,后面是满脸不高兴的伍子牛。
“司令,宋希濂报告,攻克京山,击毙下野一霍。”何畏的语气中带有强烈的兴奋,京山这道大门终于关上了,神田再也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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