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的决定来的太晚了。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邓如琢的反攻展开之后,程潜才发现他在南昌陷入孙军地三面包围之中。南面是蒋镇臣等人,西面是邓如琢,北面是郑俊彦杨赓和,孙传芳动员了近五万兵力反攻南昌,此刻程潜深为后悔,当初不该南下;占领南昌后不该分兵四处出击,就算全军守在城里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朱培德呢?朱培德在作什么?他为什么不进攻?”杨杰愤怒的敲着桌上的地图。
“耿光,你还不明白吗?他在等邓如琢消灭我们,然后他才能当上江西省主席。”程潜哭丧着脸说,他心里地那个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朱培德会按兵不动呢。
杨杰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其中的关结。想通是想通了,可目前的难局怎么解呢?杨杰对程潜充满歉疚,要不是他的鼓动,程潜是不会下决心南下地,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难。
“颂公,看来我们只有去邓家铺,从南面突出去。”唐蟒试探的建议道,实际上他也没有把握。
程潜和杨杰互相看看,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无奈,这条道走不走得出去,谁都没把握。
“好吧,我们去邓家铺。”
于是北伐战争中最无耻的事件发生了,程潜率领军部和十九师师部逃向邓家铺,他没有派人通知正在修筑城防工事的五十六团,也没有派人通知在漳江门的第一师第三团,更没有通知在南关阻击邓如琢的五十五团,而是在军部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得很清楚,让他们去邓家铺集中,只不过能不能看到这张字条,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南关的枪声,城里的喧闹声,终于把在凤凰宫地王柏龄和缪斌惊动了,还真让余程万说着了,这两人进南昌后就溜到这家妓院里,在这里喝花酒,打牌,睡觉,好像天下已经太平了,唯一没发生的是精尽人亡。
两人提起裤子匆忙跑进程潜的指挥部,看到程潜留在桌上的字条,两人顿时如雷击顶,庄继华的话,本来让王柏龄产生过一些警惕,可一方面失去江西省主席地郁闷,另一方面身体的饥渴;让他把庄继华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赣江边的担忧全部变成现实,王柏龄手足无措当场痛哭。缪斌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哭什么,还不赶快走。”说完拉起王柏龄就向进贤门跑。
他们出门后不久,五十六团团长张轸感到城里的情况不对,赶回军部了解情况,发现桌上地字条后,顿时大惊,立刻派人通知正在五十五团和薛岳,然后集合队伍出进贤门追赶程潜。
薛岳在漳江门得到张轸地通报后,没有惊慌而是拿起地图研究敌情,他很快断定邓家铺突不出去。他对参谋长席怒平说:“唯一的生路是北面,庄文革有先见之名。”
“可卢香亭会放过牛行车站吗?”席怒平怀疑地问。他是原建国川军军官,从黄埔毕业后,进入三团当参谋长。
“在程潜和庄文革之间,我选庄文革,你呢?”薛岳很是自信。
席怒平想了想说:“我也选庄文革。”
“那还说什么,集合部队,到得胜门过江。”
薛岳率部离开漳江门,在德胜门外搜罗到十七条船。往返十趟,把部队运过赣江。过江之后薛岳下令把船全部凿沉。
薛岳的判断非常准确,程潜还没走到邓家铺。五十七团就从邓家铺败退下来了。程潜傻眼了,现在再想回去守城那是不可能了,军心士气完全崩溃,唐蟒当即建议让五十七团保护程潜改道生米街过江。
程潜在五十七团的护卫下又向南昌城内走去。半路上遇上张轸的五十六团,不久五十五团也来了。
整个十九师与第六军军部一齐向生米街前进,那是他们唯一地生路。只是,此路不通。
漳江门外,打前卫的五十五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郑俊彦突袭成功,五十五团在南关本就打得极为艰苦,早就人困马乏了,这通袭击将士兵的心里防线击溃,士兵们纷纷后退。团长王尹西还想最后组织反击,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前额,当场阵亡。
五十五团溃兵让走在后面的五十六和五十七团有了准备,郑俊彦愉快的进军开始变得困难了,张轸和五十七团团长王茂泉一左一右展开阻击。掩护军部和师部转移。
趁着忠勇的部下拼死抵抗之机,程潜带着军部和十九师师部向得胜门转移,他想起薛岳还在得胜门。等到了得胜门时,才发现薛岳已经离开了,更要命的是他们沿江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一条船。他们当然找不到。薛岳已经把他们都开到对岸去了。然后又把所有的船都凿沉了,给程潜玩了手破釜沉舟。让程潜望江流泪。
“这样走我们都走不出去。”唐蟒看着众人无计可施地样子,首先提出建议:“我建议化整为零,大家分散突围。”
化整为零是个很好听的名词,实际是就地解散的代名词,一件漂亮地外衣。
“看来只有这样了,突围之后,到奉新集中。”程潜低沉着脸下令。然后他就与杨杰一起,带着两个卫士向西而去,剩下的人左右看看,一轰而散。
程潜最终装扮成农民在一个老农的掩护下,走出了包围圈,不过他气质太出众,为了更像农民,他不得剔掉漂亮的胡须,换上一身农民装束,坐上了牛车,上演了一出近代版割须换袍。
王柏龄逃回南昌后,又躲进了凤凰宫,那些妓女们很义气地将他藏了起来,几天后才辗转逃出南昌,可是面对如此情形,他不敢回去见蒋介石,他逃回了江苏老家,从此脱离军界。
缪斌在路上与王柏龄走散,他没想到王柏龄居然会回凤凰宫,他带着他的卫兵从顺化门出城,没能走出去,随后他返回城内,躲进了万寿宫中,寺里的和尚保护了他,为了纪念这次逃亡,他从此留上了光头。
拼死抵抗的五十六和五十七团,最终被打散,张轸带兵退到得胜门,最终逃到七里街,在七里街他搜罗到三条小船,三条小船无法将剩下的六七百人运过赣江,他也只有分散突围。张轸与两个士兵驾着一条小船,渡过鄱阳湖,到了九江,在九江坐船返回武汉,他,是幸运的。
最悲壮的是王茂泉团长,他带着人退进城里,在城里与由南关进城的邓如琢和郑俊彦展开巷战,从城西打到城东,又从城东打到城南,最终战死在旧番台衙门前。
到下午四点时,南昌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完全终结,邓如琢和郑俊彦履行了他们诺言,两军士兵在南昌城内大肆抢掠,郑俊彦和邓如琢则悠闲的登上滕王阁,欣赏美丽地鄱阳湖以及满城悲惨的哭声,环顾整个南昌地区,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掌握在孙军手中,那就是牛行车站,北伐军第一师第一团正守卫在那里。
这个团背后是赣江,东西北三面被围,最近的援军在樟树以南,距离牛行车站有两天的路程,而且还是没有邓如琢阻拦的情况。
卢香亭认为这两天内就可以拿下牛行车站,郑俊彦认为一天之内就可以消灭这股孤军,孙传芳在九江江面地军舰上只是略略扫了眼牛行车站就把注意力转到赣北去了,经验告诉他这个团很快就会消失的,而在赣北,李宗仁率领的第七军,正从瑞昌进入江西,他打算在赣北演一出请君入瓮,或者瓮中捉鳖,将北伐军的三大主力之一的第七军歼灭在赣北,就像牛行车站地那个团。
可是,有些时候,经验是不准确地,是错误的;比如,在1926年九月下旬在牛行车站发生地事,在这里发生了奇迹,这个奇迹也被后世看作北伐战争中最惨烈的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