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叶信笑了,随后他摇摇头:“叶某起于微末、于华枝,征伐于沙场、畅意于江湖,胜过,亦败过,但叶某从不因一时之得失而动妄念,笑看风云变幻、坐观海枯石烂,才是大境界。“
说完,叶信拿起酒壶,先给展开韬倒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略微沉吟了一下,续道:“死在叶某刀下的人,不知凡几,有英雄、有枭雄,有高高在上的君主,亦有纵横天下的大修,但叶某有一点是极好的,从不会故意去诋毁谁、丑化谁。”
“如果换一个情境,叶某倒是很想和那些人结交,举个例子来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叫庄不朽,此人老而弥坚,上则为国尽忠,下则视部属为己出,光明磊落,算是一个英雄,如果我与他同国,肯定要想办法成为他的朋友,但情境无法改变,最后我只能杀了他。”
“在叶某眼中,天下人、天下事无关正邪,只在时势,展兄在护法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眼界阅历应该远过我,想来也知道我在说什么。“
说完叶信端起酒杯,略微示意了一下,随后小抿了一口。
“有些家伙,只能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相同的事情,他们自己做起来心安理得,自诩为大义的化身,光芒万丈,可如果看到别人在做,他们便会感到愤愤不平,甚至直指天道不公,这种家伙是真正的小人。“叶信竖起小指,摇晃了一下:“我叶信不是小人,展兄,你也不是,今天坐而论道,与善恶无关,不是说我赢了,我就是善,你输了,你就是恶,这样……太过下乘了,还是那句话,时势而已、运道而已。”
“呵呵呵呵……”展开韬出了笑声:“叶兄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说客!”
叶信这番话的切入点很巧妙,至少化解了一部分展开韬胸中的仇怨之气,斗争,也仅仅只是斗争,有胜败之分,但无关正邪善恶,而且叶信在最后点了一下,相类似的事情,展开韬也没少对别人做过,有什么资格只认为自己是白的?这是小人的丑陋心态。
“我不想做什么说客。”叶信再次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讲道理,如果这一次是我输了,太清宗上下都认为是我害了玉义前辈,然后我被废掉修为,押往思乡城,恐怕我是没机会向展兄讨口酒喝的,展兄根本不可能理睬我,呵呵……而现在展兄却是左一口酒、右一口肉,吃得很惬意,说到为人的品格,我应该是比展兄高了那么一点点。”
“没错。”到了这种境地,展开韬也算是彻底放开了:“论起心胸,我确实远不如你。”
不管叶信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完全可以用最残忍的办法对付他,而现在却把他待若上宾,连展开韬也不得不承认,叶信的举止,完全出了他的预料。
“外门能有今天的声势,展兄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叶信拿起酒壶,又为展开韬倒上了酒:“虽然展兄最后误入歧途,做了不该做的事,但谁都不能抹去展兄的功劳,来……展兄,我敬你是个雄才,再饮一杯。”
展开韬举起杯,一口喝光,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阵阵刺痛,还有些乱,他的性情有些懦弱,所以才会在曹玉义之下忍耐这么多年,不是不想去争,而是不敢,纵使看到了难得的机会,也会全当什么都没生过。
如果叶信在曹玉义刚刚离开时就进入太清宗,成为左护法,他大概会选择静观其变,等见识到了叶信的雷霆手段后,他或许还会害怕,然后选择服从,就像服从曹玉义一样。
这就是叶信所说的时势么?早一步,他有可能成为叶信的助手,晚一步,北山列梦已经上位,叶信不可能成为护法,自然没资格与他斗,可偏偏是不早不晚,在他尝到了权力的甜头,野心已彻底膨胀开,这个时候出现,他只能把叶信当成自己的死对头。
展开韬把杯子放在桌上,悠悠说道:“叶兄,现在外门是由你说了算了,北山列梦?嘿嘿……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叶兄可曾听过‘居安思危’这句话么?”
“哦?”叶信顿了顿。
“不是展某故意挑拨离间。”展开韬说道:“叶兄,你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啊。”
“我明白,这世道……谁也别把谁当傻子。”叶信露出笑意:“展兄步步紧逼,我为了自保,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也算是露了底,玄知太上是知道我的,玄戒太上也知道了一些,大概是因为我的做事手段与宗门上下有太多不同,或者是误会了我,所以对我产生了几分警觉。”
“你有什么让玄戒误会的地方?”展开韬眼神闪烁起来。
“我刚刚进宗,便去拜望玉义前辈,玄戒太上有可能怀疑我故意祸水西引,逼你铤而走险。”叶信轻轻叹了口气:“这是诛心啊……偏偏我又没办法辩驳。”
“叶兄能想到这点就好。”展开韬说道:“几位太清中,玄戒的疑心病最重,很不好相处,现在玄知、玄道和玄戒走得近,玄山他们是另一帮,但他们经常来回摆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出去一个,又进来一个,嘿嘿……不管怎么变,他们最大的愿望是保持均衡,叶兄,你能不能在护法的位置上坐下去,还要看你自己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