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那边又传来了一段信息。陈胜微微点头,道:“好,干得好。那么,这边就全看你们的了。时间已经不多,午夜之前,一切要全部安排就绪。否则的话,关键时刻,黄雀反过来被螳螂一起吃掉的情况,嘿,谁说就一定不可能发生呢?”
又是片刻的沉默。陈胜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当然,用我自己的标准,不会乱来。总而言之,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就这样吧。”
轻轻舒了口气,陈胜放下按在右侧耳上的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于现实世界。刚刚想要放缓脚步,忽然间车马粼粼之声在身边响起。一辆并无任何装饰的朴素马车从后赶至。彼此要檫肩而过之际,那车夫忽然回过头来,向陈胜眨眨眼,低声轻呼道:“上车。”
那车夫乍看之下,就是个白发苍苍,皮肤活像风干橘子般的糟老头。但他那双眼睛,却是灵活清凉,丝毫不见浑浊。而其说话声音更柔润甜美,明显属于年轻女子所有。陈胜看得真切,听得明白,这哪里是什么老车夫?分明就是大宋第一女神捕姬瑶花。
该来的,终于也来了。陈胜不假思索,伸手抓住车辕,借力翻身轻跃,若乳燕投林般轻飘飘钻入马车之中,却见马车当中,早有两人在座,正是左武王和绝灭王。
陈胜拨开兜帽,在二人对面就坐,拱手道:“王爷,楚兄。”
绝灭王两人各自回礼。绝灭王凝声道:“陈兄弟,六分半堂的狄飞惊约你见面,说了些什么?”
“是坏消息。”陈胜叹道:“看来,赵构确实被我们挂在城门楼上的那两颗人头给吓坏了。所以他下了圣旨,要抓拿岳元帅问罪。不但如此,这昏君更认为岳元帅和金风细雨楼有所勾结,所以命令六分半堂倾巢出动,要剿灭金风细雨楼。哼,真是天要令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天要令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好句。寓意深刻,发人深省啊。”左武王抚掌击节。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么陈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陈胜叹气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凭我一人之力,难道还能对付得了整个六分半堂的势力吗?三十六计走为上,为今之计,唯有带岳元帅先离开临安避难,躲过风头再说。”
绝灭王皱眉道:“岳元帅未必愿意吧?他这一走,可真要坐实逆贼的罪名了。唉~其实也是我设想不周。假如咱们昨天不是这样大张旗鼓,改为隐秘行事的话,赵构的反扑未必会如此猛烈,事情的可周旋余地也就大得多了。都怪我啊。”
陈胜摇头道:“怪不得楚兄。赵构那昏君容不下岳元帅,一心要和金国媾和。而咱们则绝不容那昏君如此胡作妄为。彼此立场根本互相冲突,所以这事从一开始,便已经没什么周旋余地可言了。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多说无益。王爷,请送陈某回岳府,陈某须得尽快护送岳元帅脱离险境才是。”
左武王点头道:“放心,包在本王身上。”随之用力敲击车厢壁板。外面赶车的姬瑶花听到了信号,立刻拨转马头,往岳元帅所住的永安里而去。绝灭王则叹口气,道:“其实陈兄弟,咱们这样一味退避,终究不是办法。且不说岳元帅愿不愿意背负钦犯罪名逃亡江湖,即使他这样去了,却也只治标不治本啊。”
陈胜亦长叹道:“这道理陈某怎会不明白?但可惜明白了也没有用。不退,又能怎么办?”
绝灭王沉声道:“既不能退,当然只有进。只要赵构那昏君在位一天,大宋朝便没有希望,迟早都会亡国。所以为大宋千秋百计着想,为天下亿万汉家子民着想,唯一办法就是釜底抽薪,把赵构那昏君撤了。”
陈胜雄躯剧震,失声道:“什么?楚兄你……王爷,难道你也?”
左武王神色严肃地用力点点头,道:“大宋江山,不是他赵构一个人的江山,也是我们全体赵姓子孙的江山,更是天下亿万汉家子民的江山,岂能容赵构为一己之私便肆意妄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本王受封左武王爵位,非是匹夫可比。拨乱反正,自然义不容辞。”
陈胜心里冷笑,暗道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图穷匕现,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表面上却连连摆手,道:“使不得。王爷你这样做,千秋之下,青史之上,恐怕难逃一个‘篡’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