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很素净,没有外面的雍容气,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长相清癯,眉目间的确和杜飞有几分相像,脸色有些苍白,正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手背上插着针头,吊着药瓶。
杜飞一见这个陌生祖父双眼中的血丝,就知道是感染的病毒,而且看情况应该有三四个星期了。人类并不是研制不出影响潘多拉病毒的药物,只是研制不出能有效治疗的药物罢了。
杜飞瞟了一眼吊瓶,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抑制潘多拉病毒增殖的药物,但这种药物也同样抑制病毒对身体的改造,使得人体会慢慢一点点的腐化,最后变成丧尸。
而且这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并且使用这种药物的人,会因为没有成为发狂的感染者,而导致没有觉醒机会。可以说,这基本是一种慢性毒药,将那一点并不大的觉醒几率彻底抹杀。
杜飞抽了抽鼻子,可以清楚的嗅到空气中浓重的消毒水味,以及混杂其中的一缕腐臭气味。由此可以断定,这老头的双脚的表面应该开始腐烂了。
杜岐黄见到杜隆,便蹒跚的走到床边,握着他干瘦的手掌,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对于两个年纪将近70、50的老人来说,即便曾经有过怨,有过恨,有过期望,有过失落,但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其他任何要求。他们是父子,恩怨纠葛了一辈子的父子,但他们现在却是两个老人,相处时日无多的老人。经历了一辈子的风雨和磨难,这时能够静下来互相凝望就已经够了。
杜隆抖着干裂的唇,缓缓的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但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还会这么选择。能给你的我都尽量给了,剩下那些,现在也已经没了……”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杜岐黄摇着头说道。
杜隆慢慢的将头转向一旁的杜飞,盯着看了许久,衰老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心里有野心,也又闲云,一直在挣扎中徘徊……”
“谁会像你?被一个女人钳制一辈子,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了,到老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你这样活着不痛苦吗?”杜飞有些怨气,说着就一把掀开了老头的被子,露出那双表皮腐烂的双腿,虽然刚刚清理过一次伤口,但还是能嗅到一股腐臭的气味。
“小飞,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往日,爸就是这么教你的?”杜岐黄见杜飞无礼的掀开了杜隆的被子,生气的骂道。
躺在床上的那位反而没有生气,竟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扭动了起来,一直笑到干咳。杜岐黄才和另外一个医生急急忙忙的给杜隆拿氧气罩。
“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一个,你又爱又恨,又不能没有她,并且时时刻刻为你着想的聪明女人,你也能品尝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味道。”杜隆缓过气之后,用手拨开氧气罩,对杜飞说道,顿了顿又说道,“这样活着的确痛苦,你来帮我拔掉点滴吧。”
杜飞听了立时怔住。
这老头什么意思?这种情况,如果拔掉点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这是让自己亲手杀他吗?
杜岐黄听了猛的站起来,拉住杜飞的手,紧张的说道:“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杜飞深呼吸了几次,才将混乱的情绪平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你果然是个老人精,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乱别人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