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脸吊梢眉,嫩黄衣裙,采飞扬,说起话来夹枪带棒,宛如一株虎刺梅开得热热闹闹。
宇文序隐约记起,这女子便是看押汪云雁的两名侍女之一,不知是“沉璧”还是“渔歌”。
壮汉受了奚落,连骂几句下流话,吆喝跟班上前动手,与禁卫打成一团。
“瞧这病病歪歪的瘟鸡样,还是回去多吃几条虎鞭壮壮阳罢。”
那人发了狠,反手砍伤两名禁军,鲜血溅上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住手。”
话音低沉,不怒自威。
咣当——
腰刀落地,一声脆响。
“宇文将军!”黄衣女子叁步做两步跳下石阶,深深道了个万福,“奴婢渔歌,见过宇文将军。”
宇文序颔首,转头向匍匐跪地的士兵责问:“你是哪一营的?”
“卑职……宇文将军……”那壮汉哆哆嗦嗦,颠叁倒四,话也说不全,“卑职……吴、吴王,武、武大刚,率长……吴王率长,饶命宇文将军,饶命——”[2]
吴王,沉良坤。
“既是吴王账下,为何不在东宫守卫,却到了瑶台?”
如今谁人执掌大宝未有定论,五人攻入大兴宫,分东西南北中五处而居,沉良坤营帐应在东宫,而瑶台地处大兴宫西南角。
武大刚不敢回话,嘴里反复念叨的“饶命”“恕罪”的求饶。
石川之战,宇文序五万人马对战东楚二十万精锐,策频出,全歼主力。宇文序更是一杆银枪连杀楚军五将,浴血而归,一战成名。
“擅离职守,罚军棍八十。”
渔歌垂手而立,抿唇讥笑。
武大刚方要谢恩,宇文序又开了口:“言语粗俗,对贵妃大不敬,渔歌姑娘可要再加?”
渔歌不料宇文序发此询问,一时呆愣,旋即回过:“言语失敬也非冒犯军法,况且打棍子皮开肉绽的太吓人了。可这张嘴没遮没拦的,总不能放出去祸害人,不如……将他的嘴缝起来罢,大家落个清静。”
语笑盈盈,十分乖巧。
“免得他受军棍时管不住嘴,又胡咧咧难听的话,缝了嘴再打更为妥帖。”
少女说得雀跃,仿佛谈论明日好天气。
若是缝嘴再打军棍,嚎叫难忍,一张口,线割双唇,满嘴碎肉。
武大刚瘫倒在地,面色惨白。
宇文序心有不忍:“还是打了再缝,渔歌姑娘……”
“但凭宇文将军做主。”渔歌福身,从善如流。
瑶台下坐双层汉白玉石阶,阖宫之中仅次于大兴殿,宇文序拾级而上,清风满袖。
“将军漏夜来访,可是与我们娘娘有要紧事?”渔歌问道。
宇文序不知如何回答,久久才“嗯”了一声。
渔歌浅浅一笑,推开殿门,霎时流光溢彩,晶莹闪耀,朵朵金莲铺地,荧荧星灯高悬,亮如白昼,宛如蓬莱仙宫。
宇文序剑眉微蹙,垂眸不言,却见殿中箱奁锦盒随意放置,堆成小山一般高。
“这是……”
渔歌瞟了一眼,说得随意:“一些世家、将军送的礼,娘娘分明说了不收,照样源源不断地送来,堵了殿门口,让人进出也不方便。”
“是些什么人送的。”宇文序不解。
南婉青到底只是亡国之妃,为何有人争相送礼?
难道不该送入主大兴宫的义军统领?
渔歌撩起大红泥金纱幔,腕上两只芙蓉种细镯一撞,泠泠清响:“将军还是亲口问娘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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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吹箫:即口交。
[2]率长:官名,又称“卒帅”,一卒之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