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军训休息时,各方队组织拉歌,然后是各系富有音乐才能的老师献唱,法学系有位男老师唱了首《小白杨》,给张金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音域音色水准不亚于专业歌手,以至于他一度怀疑是在假唱。
然后他听到了陈眉嘉的名字,陈眉嘉演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演唱之前有一段独白,陈眉嘉的声音温柔而又磁性,一曲唱完嘘声四起。
维持秩序的学生会干部立即出声弹压,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惹来嘘声更大。
张金生笑了笑,大学新生们大都还保持着一份纯真和叛逆,事故如胡炼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同学对那些老气横秋、习惯多管闲事的学生干部都是反感和不屑的。
这时候麦克风响了,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说道:“请同学们静一静,我是南州学院第十六届学生会主席范国昌。”
这声音像是一瓢凉水添入沸腾的锅里,蒸腾的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去。
“同学们告别高三炼狱,从五湖四海会聚到南州学院,从进校门的那天起,我们都是南院人,一家人……”
范国昌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场面安静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鸦雀无声。
“……所以我们更要共同爱护好这个家,共同努力,把自己的家建设美好。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走向社会,成为社会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味今天,发现今天的美好,不会因为在这里虚度一寸光阴而懊恼。到那一天,我们会挺起胸膛,自豪地说一句:我们都是南院出来的,我们都是南院人,我为自己的母校感到骄傲。”
演讲完毕,寂静了三四秒,然后掌声四起,口哨声此起彼伏,一些腐女高声尖叫:“范主席我们爱你。”
范国昌回应道:“谢谢,谢谢你们的宠爱,我受宠若惊。”
于是尖叫更甚,一些男生也跟着起哄说爱范主席,范国昌不动声色地回道:“谢谢你们的关心,请拿出绅士风度,让女生先喊吧。”
张金生微微一笑:这位范主席看起来也不那么古板嘛。
散会回到寝室,众人洗漱之后,召开例行的卧谈会,议题围绕着范国昌展开。
关于他的身世背景、性格特征、事迹成就以及各类若有似无的绯闻逸事。
张金生一直没有说话。
“老二,你一晚上都沉默不语,是对范主席有什么意见吗?”胡炼是这场卧谈会的主持人,也是话题的提议人,对议论范国昌最为热心,对张金生的冷淡最为不满。
“我?我在听歌。哦,你们说范主席啊,范主席是大才,几千号人面前说了十几分钟,没有一句重复的,没有一句套话,全部都是即兴发挥,贴合实际。一个能罩住这么大场面的人,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明天就去巴结他。”
一干人于是纷纷指责张金生趋炎附势,乃是地道的小人行径。
张金生重新戴上耳机听歌,心里却想:你们懂什么,再过十五年,这位范主席将成为南州历史上最年轻的常务副市长,那才叫个意气风发呢。
巴结他有什么不好吗,跟对人乃是人生成功的一大捷径。
第二天中午,陈墨打电话给张金生叫他这两天没事常到看台附近转转。陈墨没说什么,但张金生知道一定有戏。
于是只要得闲张金生就抱上个足球跑到操场上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终于在一个午后,他看到了瘦瘦高高的陈墨陪着一个个子不高,长的十分壮实,戴副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举止沉稳的年轻人往看台走去。
陈墨一边走一边挥动双手比划着什么,年轻人边听边点头,不时问上两句。
路过跑道时,张金生向前迎了几步,陈墨望了张金生一眼,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却没有让他过去。张金生已能断定陈墨陪的这个人就是范国昌,遂一边假装着踢球,一边用心观察。两个人在看台附近转了转,然后消失了一阵,料是陈墨打开房间带范国昌进去看。
七八分钟后,两个人开始往回走,这回是范国昌说,陈墨听。再次路过跑道时,张金生故意把球踢向二人,借着捡球的机会靠了过去,于是陈墨佯装惊讶地朝他招招手,对身边的范国昌说了句什么,范国昌遂停下脚步,微笑着把张金生打量了一下。
“这是我们敬爱的范主席。”
“别听老陈瞎说,范国昌,你就是张金生吧,听闻你的大名了。”
范国昌亲热地和张金生握了手,态度十分谦和,然后直奔主题,询问张金生打算怎么运营他的“事业”,张金生虽早有准备,但既然是“猝然相遇”,为了不让陈墨难堪,故意打了个几个结巴,才把话说顺溜。
范国昌听完张金生的介绍,点点头说:“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不过这么大的地方给你用,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好让我去说服会里的其他人吧?”
张金生不慌不忙地说:“我每年拿出利润的百分之十五赞助学生会的活动。”
范国昌问:“我不懂做生意,但也知道做生意有赚有赔,更不知道你这百分之十五利润到底是多少?”
陈墨说:“百分之十五太模糊,还是说个准确点的数字吧。”
张金生说了一个数字,陈墨和范国昌对了一眼,显然都很满意。陈墨说:“有了这百分之十五,会上就好说了。”范国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说:“创业艰难,我们也不能让你为难,就以这个数为参考,其他的视经营情况而定吧。就像郑副书记和朱副院长常说的,一来要用好用优现有的资源,二来嘛帮助同学们勤工俭学,实践锻炼,增长才干;三呢也是发挥了主观能动,为学生会筹措了必要的活动经费,三全其美的事。我是倾向赞同的。剩下的细节你跟陈墨谈,他是我们学生实践部有名的热心肠。”
范国昌一锤定音,张金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后张金生又找陈墨谈了几次,把具体细节也敲定了,为了表示感谢张金生主动提出请范国昌吃个饭,陈墨笑着说:“这个等以后吧,我们范主席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张金生便顺着话说:“范主席生得一副好面相,二十年内必成一方诸侯。相信我,我会相面的。”
……
军训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结束,欢送走军训教官,学生们忽然意识到真正的大学生活这才刚刚拉开帷幕。
然后是国庆放假,刚刚接触大学生活的新生们怀着一腔莫名兴奋纷纷返回家乡,去向父母汇报自己的工作,只有少数路远的学生留校。
张金生没有回家,他要忙的事很多。
仓库定下来了,眼下还有两件大事要忙,第一成立勤工俭学会,第二为自己物色几个得力的助手。新成立的勤工俭学会叫青藤社,简称勤工会,“青藤”寓意四季常青,在逆境中不屈不挠。这两个字还是陈墨帮张金生取的,张金生取的几个名字都被陈墨毙了,理由是太高调,不踏实。
但现在有个麻烦,按照《南州学院学生社团管理办法》,学生社团的发起人至少要有五个人,且大一新生的比例不得过半,而且社团负责人也必须由老生担任,学校这么规定是担心新生刚入学不久,还不适应大学的学习节奏,此时组建社团容易分散精力,影响学业。
此类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却给张金生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组织社团的事只能暂且搁置下来,等放假过后再徐徐图之。
张金生决定抢在放假之前,解决掉第二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