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之打发了韩家的人,虽然去了一件心事,但仍是忍不住叹气:“当初到底是眼瞎心迷啊,要是听长姐的话又何必如此。”
从沈珍之回心转意开始,她便刻意对柔之示好,府内种种行事皆看柔之心意脸色行事,就算吴姨娘在她耳朵边上再说什么,也不像是先前般心志动摇了,反而加以斥责。
对于韩家之人的离开,柔之却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觉着欣慰的是,这韩家人走了,府内的家用好歹能省一些了。
本来沈承恩的俸禄就不算很高,只是当初上京还带了些盘缠,之前宫内的娘娘又有些赏赐,所以还能支撑着,只是眼见年下,各府都派人来送年礼,府里当然也不能缺了礼节,加上采买年货,花费不小。
那天正在心里算计,珍之从外头来,手里拿着一叠东西,走进来说道:“长姐,这是宏伯叫我给你看的。”
柔之接了过来,翻看了几张,便怔住了。
原来这一张张记录的都是跟府内有交际往来的官宦之家的回礼,还有年货的清单等等,详细清楚,一应具全,比自己先前梳理的都明白。
珍之探头看了几眼,悄悄地说道:“我看宏伯叫了几个家丁在外头吩咐他们去送礼,不愧是定远王府里出来的管事,这下长姐不用发愁了吧?”
柔之想了会儿,只是一笑。
珍之打量着她:“长姐,小西……小郡王还没有消息吗?”
“没得。”
珍之道:“眼见过年了,他总不会不回来团聚吧……”
柔之默默地垂着眼皮。
珍之想要讨她欢心,便带笑说道:“长姐,小郡王真是什么事都替你想到了,这里里外外的真是多亏有他。”
闻听这个,柔之反而缓缓地敛了笑。
沈珍之见她这样反应,有点失望,便不敢再说谢西暝,只道:“昨儿英国公府的人来,送的礼格外丰厚,长姐你说……年前是不是得去他家里一趟?”
柔之淡淡地看了珍之一眼:“去他家做什么?”
沈珍之心里想的,是英国公府的曹亦寒,闻言却笑道:“昨儿表哥跟青莲姑娘都来了,咱们当然也要礼尚往来,不然叫人觉着是咱们没礼数呢。”
“我不去,”柔之轻声说道:“至于你,你别忘了,韩虽然走了,你跟他的亲事可还在呢。”
沈珍之听了这话脸红起来:“长姐……”
柔之淡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之前你叫韩去都察院,我就觉着怪了,你……后悔了是吗?”
沈珍之见柔之已经明白了,顿时站起来,又惊又愧:“长姐!我、我……”
柔之叹息:“当初我那么苦口婆心,你只当我是要害你,没想到这么快你自己倒是醒悟了。”
韩在府内住着,若是按照珍之以前的行径,自然要千方百计找机会跟韩相会,可是珍之的表现很叫柔之意外。
她当然看出来,沈珍之对韩已经不像是之前一样了。
柔之很吃惊的是,当初她说破了嘴,珍之却反而狗护食一样死死咬着韩不放,现在她不管了,珍之反而自己想通看穿了。
她本来以为得等珍之嫁过去后,才“日久见人心”呢。
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个环境,见多了几个王公贵戚,她的妹子自个儿眼光就“高”了起来。
沈珍之局促不安,无奈之下便向着柔之跪倒:“长姐,我是真悔过了,那韩、那韩……你先前也看见了,他简直没一点像样的,我只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瞎了眼,我实在是不想、不想嫁给他。”
柔之道:“你不必跟我说,当初是你选他的,我已经说了我不管,如今你既然反悔,我依旧不管,你自己处置吧。不管怎样,你只记得一点,除非你们的婚约作废,否则的话,绝不许你又胡来!不然我可不答应,你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珍之只连连应允。
毕竟柔之虽早看穿了她的心意,却并没有因为洛州的龃龉而强加拦阻,这对珍之而言已经是开恩了。
沈柔之见她如此驯顺,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你先前看上韩,非他不可,现在又觉着曹亦寒好,但将来呢?若你发现那曹亦寒并非良人,又能如何?”
那英国公府看着花团锦簇,实则是个什么龌龊地方,她很清楚。
珍之愣愣地,又有点脸红:“长姐……”
沈柔之却不想再说下去了,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年底将至,西北方面突然传回了一个密信,边塞守军跟来袭的狄人交手数次,连连大捷,而在一次袭狄人营寨的时候,竟找到了之前传言殒身于军中的吴王殿下。
吴王是楚王的兄长,之前作为监军前去边塞,却因为轻敌而中了狄人埋伏,这么多年来都以为吴王已经死在乱军中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消息虽然隐秘,却飞快地在京城之中传了开去,听说皇帝已经派人紧急赶往边城,命把吴王殿下接回。
在京城之中漫天飞雪跟烟花交相映衬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原本如一盘散沙的边塞守军,早已经给整肃一新,不再是昔日那种颓靡不振的气象了。
除夕夜,边城难得地也放起了烟花,城门口的小兵们烤着火抬头看天上的绚丽烟花绽放。
两个人眯起眼睛,脸上也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其中一个说道:“真是有日子没看到这么好的烟火了。”
“是啊,之前没当过年的时候,狄人就来骚扰,忙着打仗逃难还来不及,谁还有心放这劳什子,如今好不容易打了几个胜仗,叫人的心跟眼都清明起来了。”
另一个小兵捡起火桶旁边烤的红薯,掰开一半分给对面的,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为什么会接连打胜仗,你听说了没有?”
那小兵咬了口红薯,因为太烫,便嘶嘶地吐气:“你说什么?”
“我听说,咱东华城是来了一个了不得的英雄,是他领着大家伙儿指挥作战,这才获胜的。”
小兵一听就激动起来,手中握着的红薯很烫,似乎心也跟着发烫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说:“你说的是这个啊,我也知道,那天我还看见了呢,咱们的傅将军跟胡将军等不是簇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吗?两个人都显得很恭敬的,后来我问校尉那人是谁,才知道是带着我们打仗的头头。”
“你说那人是什么来历,傅将军的性子可是最烈的,怎么居然甘心情愿地听别人的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