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枢盯着他的双眼,停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已经发生过了?”
“不错。”
罗枢的喉头动了动:“但是……”
谢西暝直视他充满疑惑的目光:“你没有理解错,这些的确都是发生过的,我不是在跟你捏造什么阴差阳错的故事,而是我亲身经历的。”
罗枢慢慢抬手拢住了额头,过了半天才道:“好,那后来呢,后来如何?”
问出这句的时候,罗枢本能地意识到,这个结局一定是他后悔听到的。
而事实果然如此。
在谢西暝说完墓室中告别的时候,罗枢已经跌坐在椅子之中了。
他没有说话,脸上的惊疑已经给另一种表情取代。
像是极度的感同身受的痛苦,无法接受跟面对。
甚至还有点儿大梦未醒的懵懂跟迷茫。
窗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不要太过吵到柔柔,且让她多休息一阵儿才好。”
像是李二夫人等要离开了。
罗枢定了定,抬眸看向谢西暝。
他的喉咙还有点涩:“那么、现在你……”
“是啊,现在的我已经重新来过,”谢西暝道:“虽然直到如今我仍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就是发生了,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只有在我死后,才会发生。”
罗枢刚才强行把自己的心惊肉跳给按下去,听了谢西暝的这句,却重又睁大双眼。
他似乎听出了一点不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死后才会发生?”
谢西暝走到门口,扫过空空如也的庭院跟廊下,才垂眸喃喃地说:“这种事情不止一次了。”
罗枢只觉着有一点凉气从脚底升起来,让他浑身的血都冻僵了:“不止一次?”
谢西暝并没有解释,只又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子要,你刚才说我不该为一个女子如此耽搁,我才告诉你这件事,我向来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但唯一愧对的,就是柔柔。”
罗枢把心中乱舞的骇然摁住:“我……”
他张了张口又停下,最后问道:“她嫁的那个人,是徐麒臣?”
虽然谢西暝没有直呼徐大人尊姓大名,只用“一个大官儿”来称呼,但直觉跟敏锐的洞察力,让罗枢不费吹灰之力猜了出来。
眼见谢西暝点头,罗枢只觉着自己好像置身在狂烈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晕头转向,这一重又一重的意外简直让他有无从招架之感。
“且慢,”罗枢竭力定,皱眉道:“先前徐麒臣叫人提亲,满朝皆惊,我也始终想不通他那样目无下尘的人怎么就突然看上了沈柔之,如此怪异,难道……”
他想说,又不敢说,只用眼等待谢西暝的回答。
谢西暝见他这么快就看到了症结所在,微微一笑:“是,我也有这种怀疑,而且,看他的表现,没有十之八九,也有五六了。”
罗枢再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围着椅子转了一圈儿。
这幸而是他,如果是傅小侯爷,这会儿早就疯了,但就算是他,也无法再如往昔般冷静淡然。
“天,天啊……”小扬王拍着额头:“这、这是怎么说的,这简直是仙打架啊!”
谢西暝却依旧的面不改色,等到罗枢平静了几分,才说道:“这次他不会得逞。”
“但是,”罗枢的心底浮现徐麒臣的容貌举止,“如果徐大人真的跟你一样,那我实在想不出你们两个对上的话,究竟会如何结局。”
谢西暝哼道:“他能怎么样?先前叫人提亲已经给柔柔拒绝了,他这次要是能够强抢,我倒是还服他些。”
罗枢直直地看着谢西暝,忽然说道:“按照徐大人的心性,一旦动了意,也绝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一定还有别的法子,而且……既然已经败了一次,那徐大人若还要行动,一定会一击必成。”
前半句,谢西暝还算赞同,后面一句,却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寒意:“你说什么?”
罗枢道:“你总该知道他的心性,是最老谋深算的,虽然先前沈家拒婚人人皆知,所有人都觉着向来高高在上的徐大人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会再执着于沈家了,但如果你们有这层隐秘的瓜葛,而他也跟你一样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放弃。”
原先永安侯跟童府尹提亲,人人都觉着徐麒臣是屈尊降贵,而沈家是喜从天降。
没想到沈家竟不肯答应,之前沈承恩婉拒童府尹的时候,府尹大人也是一脸呆滞不敢相信。等到消息传开,每个人都觉着这沈家的人简直是失心疯了,上门的贵婿居然敢不要,实在是不识抬举。
按照徐家的行事,以及徐麒臣的身份地位以及心性,自然不至于死缠烂打,故而众人都以为从此徐家跟沈家就绝缘了。
谢西暝虽然觉着徐麒臣不会如此轻易放手,私下里用些手段恐怕也有,但既然柔之意态坚决,那徐麒臣就没有其他办法,毕竟他跟自己不一样,不至于选择强取,如此就不足为虑了。
此刻听了罗枢的话,心却有些惴惴,却仍是镇定的:“他当然不会甘心,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罗枢的心底出现的,是那夜他看到徐麒臣跟谢西暝对峙的场景。
那个人的行事令人防不胜防,但永安侯跟顺天府的保媒都以失败告终,人人都知道他徐大人给沈家嫌弃了,他当然不至于再亲力亲为徒显狼狈……
到底还有什么巧夺天工一击必成的法子呢。
“除非……”先开口的却是谢西暝。
“除非什么?”罗枢脱口而问。
谢西暝的脸色泛白:“他找到比永安侯跟顺天府更能耐的、令人无法拒绝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