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机具的移转花了近半个月才完成装载,景文看着住了好一阵子的小窝,一想到这一去又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也是在门前佇立了许久。
「文哥哥,我们该走了。」左右没有人愿意来打断他沉思,最后怡柔还是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轻声道。
「嗯,娘子,我去了。」他轻轻闔上门,额头靠在门板上,「如果这事一了,我……」
他抬起头来,忽然静默了下来,此后一日再无言语,谁搭话都不理,二娘除外,没有与他搭话,最多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许,这番回程景文似有心事,也没怎么教大伙练卡波耶拉,倒是十分严厉的指导了鐸儿迦的战士们保养整备枪枝,本来一开始还让毗湿奴战士一旁玩去,怡柔给伴奏,第叁天他想想不对,让毗湿奴也来学,他们这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地狱。
原来景文把枪枝保养编了一套口诀,这个重要工作在往日他在兵工厂工作就一直詬病少数基层单位不注重这些或是业务繁杂教育不周全而胡来乱搞,现在有机会当家作主,他自然不免恣意妄为一番,强行要眾人都把口诀背下,背的时候一律伏地挺身预备姿势,背完找他验证时就一下二上,背完才喊二上来。
这一搞连带想加入鐸儿迦的二娘也跟着受累,幸好她背诵得快,倒也没让某人心疼太久,很快的眾人便都学会如何妥善保养枪枝。
回到山寨后景文便也是两边跑,一方面步枪工厂需要他的专业知识,他把原先水力作动的机具都改作畜力作动,并且收了一批新的人员来学习打造火枪,这一点就比较麻烦,因为十一郎就是个傻做的料,不会教人,倒也是由他和四郎在操烦。
每天下午他都固定要去新兵训练营一趟,且说先前新收的六百多人吴二虎寨上那些营养不良的妇孺现今都已休养了起来,是也早已在他们回到寨上之前,就已陆续编列入训。主要多了二娘这个半途插班的,却是眾人都知道景文他是去照看谁,但也没人敢与他说道,就是二娘自己在休息时会晃悠来与他说会话。
「文师父,这些训练过程,听令茹姐姐说是你带起来的啊?」二娘浑身泥污,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却笑容满面。
「嗯。」景文现在也就只有看到她时才会露出笑容。
「为什么非得如此谩骂于眾人不可呢?」作为一个插班生,二娘实在不懂何以令茹与拓之训练时言语竟是如此污秽不能入耳,而其他人却是早已习惯了似的。
「嗯,怎么了吗?」景文按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地说道。
「我就好,如果是文师父的话,一定是有所理而为之,我不想将来像令茹姊姊他们一般,就只是照做而已,我想要知道原因。」二娘在他身边坐下,双手环着膝。
「其实也没什么,人在极端的训练之下本来就容易紧张,又被施加辱骂的话,很容易思觉错乱,这时候就可以偷渡一些概念,固化在受训者的心灵里面,这就是所谓的人格破坏再构筑,是针对新兵用的。它其实是一种洗脑的过程。」他淡淡的说,有点不敢看二娘的样子,没怎么与她视线相接。
「洗脑是什么啊?」二娘可没听过这种现代词汇。
「便是用特定的手段强行让人的想法被扭曲成施行者想要的样子,说实话,这段过程却也是我自己亲身经歷,而我要求他们的其实不过是强化他们对变强这个概念的渴求,却也没有其他内容。」
「我懂了。」二娘点了点头,沉寂了一阵,忽然道,「文师父,」
「嗯?」
「你莫不是有心上人罢?」
景文正好拿水出来,听二娘忽然一说,差点没被呛死,嘴前喷出一大片水雾,霎时两人身前搭起一道彩虹。
「你,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他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大脸一红,也不知道她究竟看穿了什么,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
「谁让文师父便是个实诚人,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二娘嘻嘻一笑。
「有这么明显吗?」他有些扭捏的搅起手指。
「便是我那还没见到面的大当家,你的大妹子罢?」二娘露出一抹精明的色。
这话一说完,正好拿着篮子走过来的怡柔一个踉蹌往前一跌,现在总跟着她的花儿姐和小玉儿也是跟着跌在她身后,景文一个起身大步一跨,解救了自己的午餐,却也让怡柔跌到他怀里,他连忙扶她起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这却又让二娘瞇起眼睛来。
「文哥哥,吃饭了。」怡柔看篮子在他手上,小脸一红,便匆匆走了开去。
「哎怡柔你,怎么跑这么急?」景文一头雾水看着叁人手忙脚乱慌忙离去。
「莫不是其实是怡柔妹子吧?不太可能,怡柔却是每日都见得的。」二娘玉指端着下巴,陷入没来由的沉思。
「二娘你莫再乱猜了。」景文苦笑道,「不如就陪我吃顿饭吧。」
「可以吗?」她看向其他受训诸人,训练兵们这也开始派起伙食,倒也没人特别来寻。
「可以啦,令茹可不敢于我指手画脚的。」
「那怎么好意思。」说着却也搓起筷子。
「二娘,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当然可以,你问罢。」
「我,算是个好丈夫么?」他皱起眉头,露出一抹惨笑。
哎呀糟糕,看来有心事是有,却与自己想的是两回事呢。二娘正要戳往碗里的筷子停了下来。
「这个,我也不是你娘子,却也不好说呢……以我往日与雨洹往来,这个,你自然是个好丈夫了,是也我……也兴许有些羡慕于她吧。」说着说着声音渐小,却也别过头去,「忽然问这个做什呢?」
「……我最近,想起洹儿的时候少了。」景文直勾勾的看着她,直让她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