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醉眼迷离,望向身形窈窕的新娘,眉心忽的一痛。
新娘子覆着盖头,遮得严丝合缝连脖子都瞧不见,但封寒就是觉得那金线红绸的嫁衣好生刺眼。
平日最是放荡的青炎并不同众妖说笑,环视四周,待大厅安静下来,只弯腰牵着红绸,小心翼翼引新娘子往堂上走。
他瞧着她红色的覆面,小声小气道:“我昔日成婚拜你,今日成婚无人可拜,干脆谢天谢地好了。”
灵杉不吭声。
许久说了一句,“我在此界原是有父母的,还有个不中用的哥哥,离家数年,不知是否康健。”
她从来不食人间烟火,冷心冷肺。
大婚之日说出这番话,听得青炎心都提到嗓子眼。
“好,那我们就拜你父母,不对,以后也是我父母了。”青炎挥手,堂前椅子显出两个抽象派人影,大约能辨出一公一母,其余的别想参透。
灵杉想起他派给狐妖的画像亦是如此狂野,现在的两个虚影多少还有个人样,愣了愣,没刁难,只轻轻点下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鸟人扯着破锣嗓子,吼得众人耳朵贼疼。
老鼠精听力极好,让它这么一喊,差点没集体暴毙。待礼成,二话不说揪着鸟人就是一顿毒打加拔毛。
本该立刻奔洞房的妖龙走到偏厅,瞪着空虚。
“记下没?”
“在记了,在记了……”
空虚瞧着弟子簿上灵杉和青炎的名字,抖啊抖的,就是下不去手。这两人原是师徒,如今还要加上夫妻关系。
天啊。
天啊。
简直大逆不道。
他师父如果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写!”青炎按住空虚脑袋,气急败坏道:“别以为我师父在就能保你,你这狗仗人势的……”
灵杉过来,大红嫁衣如盛放的彼岸花,又美又艳又冷。
“怎么?”
青炎狰狞的兽面一收,正要戳空虚脖子的利爪瞬间卸掉力道,环在这位面色惨白的新晋无相门掌门肩上。嬉皮笑脸道:“夫人,我跟空虚聊天呢。”
灵杉隔着红绸,淡淡道:“无人引我去新房。”
青炎撇嘴,“谁敢碰你我把它吃咯!我的夫人只能我碰……空虚,快写,要不然我给你十个老婆。”
空虚手一抖。
瞥向角落互摸的公牛头人,吓得赶紧落笔。
青炎说要给他十个老婆。
绝对不是貌美如花的狐妖,也不可能是贤惠持家的田螺女妖,甚至不可能是女的,他精通淫乐之道,绝对是要他菊花爆炸。
“……成了。”
弃节保菊的空虚生无可恋道。
青炎扯过一看,确认无误,瞬间笑出两颗得意的小虎牙。他化出龙尾飞似的游向灵杉,好生快活,大堂掀起一阵腥甜的妖风。
九尾狐妖咯咯低笑,“青炎往日又腥又臭,今儿成婚了,非要往我等身上撒花瓣盖臭,我当他多干净呢,还不是洗不掉那股子腥味,笑死狐了。”
同样没手没脚,还多一条尾巴的肥遗摇摇头,“你们长毛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等水里来水里去,当然洗不掉腥味。”
上古兽们聚在一起拿青炎开涮。
青炎听到了,不想在灵杉面前失面子,赶紧把亲亲宝贝送到新房,然后折回来同他们理论。
这一理论,自然少不了喝酒。
他是真的高兴坏了,喝酒像喝水,来者不拒。每每说起灵杉,更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引得妖怪们讥笑他。
“不过是人修罢了,哪有你说的这样好,听你说话,简直吹成九天上的仙子。”
“她本就是仙子!”
“得了吧,真是仙子瞧得上你这条炭黑龙。”
“是啊是啊,瞧瞧你化形都是黑的。”
青炎喝着喝着唰一下哭起来,呜啊呜啊的。
“她是瞧不上我,那又怎样?把天翻过来我都要得到她!”
“喝醉了吧。”众妖碎碎念叨,不再劝酒,反而让他少喝点,省得待会儿进了洞房支棱不起来,那可真是笑死妖了。但青炎就跟着魔一样,只知道吨吨吨然后呜啊呜,哪还有大妖的派头。不过妖怪向来随性,并不在乎人修那套体面。
有些情种还跟他共情,说的就是火凤。
两只妖抱在一起呜啊呜的,为灵杉痛哭。
那场景就很致命。
靠柱而立的中年剑士同宋铁胆对视一眼,拉低斗笠,悄悄从后门出去。
青炎喝成这样,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他正好去新房一探,若戒备松弛,还可一举将无辜的新娘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