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竟然做这么多好吃的,还全留给陈易生。林子君抬手又倒满一杯梅酒,不知怎么,心里酸溜溜的,又挺高兴。
唐方挂了电话,转过身见林子君举着啃了一半的凤爪朝自己示威,就笑了。
“还想切点撒夜宵?吾还包了蟹粉小笼、虾仁小馄饨,宁波年糕和汤团噻有。”
“小馄饨来一碗。”林子君也不客气:“明天六点起来跑一圈世纪公园。”
唐方哈哈笑,取出雪平锅烧水,又从冷冻室里拿出一袋鸡汤解冻。
“侬准备好了?哈伐?怕吗?”林子君翻出一个水晶杯来给唐方也倒了一杯梅酒。
两人碰了碰杯,叮地一声脆响。
“有点哈丝丝。”唐方指指自己胸口:“好在这里有个大写的勇字,看见没?”
“真的不结婚?证不领?酒不摆?”林子君嗤笑:“某人不是信誓旦旦要大摆三十桌收回过去送出去的红包的?”
唐方失笑:“此一时彼一时。你就当我看穿了想开了吧,能找个优秀基因也不容易。”
“他要是不负责任丢下你们母子跑了呢?”
唐方伸出双手:“我有一双手,还有咖啡加美酒,哈哈哈。”
“行啊你。”林子君举杯:“今天我算真服气了,可以的你,终于把你脑子里的裹脚布脱了。说好了,生女儿我是她干妈,算我一半。”
“万一是儿子呢?”
“那我可不管。”林子君摇头。
唐方笑着起身:“重女轻男。”
小馄饨掉进咕噜咕噜冒泡的开水里,泛起一阵奶白色。平底锅里刷了薄薄一层油,香葱和虾皮吱吱响,香味弥漫开来。唐方随手再打了一个蛋准备煎蛋皮。
林子君洗了手,拿着酒杯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唐方回过头,只看到她瀑布般的长发落在扶手外头。她把香葱和虾米倒出来,蛋液平平地在锅底铺开,渐渐凝结。
身后传来林子君有点惆怅的声音:“我把钟晓峰睡了,睡了一次又一次,有点不妙。”
唐方手里正在翻身的蛋皮一抖,差点破开来。
林子君翻了个身,下巴枕在扶手上,有点苦恼:“他还蛮好睡的,我们也聊得来,就是我不想负责,他不肯放手,烦。”
金黄色的蛋皮在砧板上被卷了起来,在刀下被切成细细一条一条。唐方把馄饨捞入两个芙蓉青花大汤碗里,金黄滚烫的鸡汤注入碗中,灯下闪闪发亮,再撒上葱花和虾皮蛋皮。
唐方吹了吹勺中的馄饨:“我听陈易生提起过,老钟好像要辞职了?”
林子君忍不住一口吞下一只,烫得连声呼呼,一仰脖子又是半杯酒下去。
“伊大概受刺激了。”林子君揉了揉眉心:“每次开房都是我付钱,伊心里不平衡,要下海赚钞票。”
唐方瞠目结舌笑得不行。
林子君垂眸看着碗里的鸡汤:“他次次都抢着要付钱的,但他又有几个钱呢。平时吃喝都是单位的,一个月万把块钱的工资,住的是十几年前单位分的老公房,每个月还要往加拿大汇五千赡养费。你知道四星我是不进的,谁知道床单换了没有马桶圈上有什么细菌。我也就是开句玩笑说他一个月工资不够开四次房,他就别牢一根筋了。”
“谁要他为了我做这种事?!”林子君蹙眉怨了起来:“哈色老百姓哦,弄得来吾要对伊负责伐?吓死人哦,弄得我要对他负责吗?”
唐方听她这样说,却是动了心的架势,不由得收了笑叹了口气:“老钟能这样想也是难得了,总算是真心真意吧,换了别的男人,乐得你掏钱呢。”
林子君瞪圆了眼:“真心真意才恐怖啊!我又不要结婚不要生小孩,再说他都四十几了,等我四五十岁需求旺盛的时候,他说不定都不能动了,我难道还要照顾他一二十年啊?我又不怕男人对我不好,就怕男人对我好!”
唐方侧头看着她笑。
“笑撒么子!”
“你怕他对你好,那就不理他,怎么还想到要给他养老送终了?”唐方淡定地问,摇了摇头:“君君啊,你认真了。”
林子君一口馄饨糊在口里,下不去。
人,总是当局者迷,拼了命也要和自己斗一斗,不然怎么肯服气呢。
***
机场国际接机的地方,长长的栏杆旁边站满了举着牌子的人。唐方看了看大屏幕,刚刚落地,她忍不住微笑起来,鼻尖出了点细汗。
她其实是不想来的,耐不住陈易生死乞白赖,结果来了心中也没起什么水花,明明不久前她还从这里一路哭回禹谷邨的。唐方怀疑自己的确天性凉薄人心易变,又或者如秦四月所说,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极度强悍。但每每想到陈易生,她是快活的,期待的。几乎她所有空闲的时间都被他填满了,图片、文字、言语,有形无形的,她日常做的每件事,也似乎都刻上他的印记,101的装修、学车、做饭,没有哪样是和他无关的。
是的,她在恋爱,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