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内鼾声大作,像地平线上炸起响雷,由远及近,将安娜贝尔从迷惘中拖了出来。
她站在门前,银质托盘已经冻得手指冰凉,她却始终没有能进一步动作。
时间不多了,因为贵客来访,鹰堡里的守卫增加了两倍,安娜贝尔已经听见甲胄撞击地面的声响,再过不久,巡逻的卫兵就会出现在走廊尽头。
要进去还是离开,她必须拿个主意。
现在立刻马上。
安娜贝尔伸出手,去推门,她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不知道刚刚梳洗过的黑发是不是没擦干,湿淋淋地粘在额头和鬓边。
就在碰到门板的一刹那,安娜贝尔甚至想,要是门锁了就好了,她就可以远远跑开,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门板仍然静默地滑开了。
里面的鼾声越发响亮,仿佛有头沉睡的恶龙。
来不及细想,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娜贝尔垫着脚尖,像幽灵般顺着门缝滑进去,把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银色的铠甲出现在走廊尽头,过来又过去,没人发现她。
房间里很黑,鼾声很响,这位贵客在宴席上被布洛尔公爵劝了很多酒,安娜贝尔当时远远看着,还觉得对方是个英俊有礼的男人,没想到打起鼾来这么粗鲁,这让她退却的心思越发浓重。
她一瞬间甚至感到迷惑,为什么自己要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
这时候她的肚子微微打了个鸣,之前因为紧张而被忽略的饿感顿时汹涌而上,她回过来,咬紧牙关,慢慢朝着房间中央的大床靠近。
她点亮床头柜上的油灯,确保自己的脸庞暴露在光亮下。
来之前她去了城堡的护城河边,仔仔细细把全身上下的灰土洗净,沐浴在月光下,她能看到水面自己的倒影。
安娜贝尔知道自己的资本,她见过被称为“国之玫瑰”的皇后陛下,那个她本应该叫大姐的女人,美名冠绝帝国,却不如不施粉黛的她。
而这张脸就是她唯一的武器。
安娜贝尔开始慢慢脱衣服,直到不着寸缕,皮肤接触到空气,因为紧张而溢出的汗渍从额头滑落,顺着脖颈、锁骨、胸脯、双臀……最后沿着修长的双腿滴入地毯。
她的骨架堪称完美,可惜皮肤却并不好,四肢和背脊密布着大片伤痕和青紫,有的甚至成为永久褪不去的疤。双手也很粗糙,指腹还有老茧,她之前去厨房偷了醋想把茧壳泡软,可把双手泡到发白,她也没能让自己的皮肤摸起来光滑一点。
她不确定床上的男人对此会有什么看法,嫌弃还是厌恶?这种不稳定因素让安娜贝尔更紧张了,贵族小姐一定不会有一双粗糙的手,混迹在上流阶层的男人总是能找到更好的猎物。
然而床上的男人什么也没看到,依然沉湎在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