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年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全炁敛着气息说:“对不起。”
余有年舔了舔嘴唇上的果汁,“这句话你对自己说。”
余有年拿着苹果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有刮伤,全炁探出指尖碰了碰,问:“这是不是那天我们打电话时你被弄到的?”
这小伤不痛不痒的,余有年都快忘了。
“常青害了陈嫣。”全炁说。“我差点害了你。”
余有年愣住,像做阅读理解的卷子一样把全炁的话反复剖解。明白过来后他急着说话,硬是吞下一块没怎么嚼过的果肉。
“这又是什么屁话?”
“我听见你打哈欠了。”全炁看着余有年的眼睛说:“如果我没逼着你看电影你就不会过度疲劳,没注意到路况。”
余有年哑然。这就像一个樵夫带着斧头去砍树,怎么砍树就是不倒,樵夫被太阳晒得又累又热,以为是斧头太钝了还是树太硬了,结果成了精的树说:“我想给你挡太阳。”
全炁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陈嫣说得没错。”
余有年把苹果砸在桌子上,手掌打开虎口掐住全炁的下巴逼迫那人与自己对视:“我是谁?”
全炁的眼珠子来回轻荡,一不小心就荡到那片回不来的湖里。“余有年。”
“我死了没?”
全炁收紧眼皮,微瞪,在箝制之下艰难地摇头。
“你是谁?”
全炁的眼一下子飘远了,下巴被捏住的力度猛地增加,脸皮和牙龈一并疼痛,眼清醒了一瞬:“全炁。”
“你经纪人骂过你没有?”余有年仍不松手。
全炁的下巴被箝得发白:“骂了。”
“狗血淋头那种?”
下巴上的力度减少,全炁得以松动脖子点头。余有年见状才松手。几个印子红白分明地留在了全炁的脸上。
“以你这么个演戏法,演个杀人犯还得去杀人了?”
虽然《破晓》的后期制作有很多可以诟病的地方,但至少余有年演完了是不敢杀人了。杨媛骂了全炁很多,但没骂过这个。全炁没有太惊讶余有年的话,演了至少十年的戏,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思考过。
雪娃娃下巴上几个粉红的印子怪可怜的,余有年没再说什么,他翻开背包掏出里面一个重量不轻的方型纸皮盒子,掀开纸皮盖,取出一只精工表。黑蓝色的表盘,没有数字,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锆石,看上去像排列整齐的星阵。几百块钱的余有年不敢买,要是被全炁的影迷用火眼金睛看出来了就掉价了;上万块的余有年又心疼帐户上的零,于是折中买了那么一只大大几千块钱,看上去很高档的表。他一反先前的态度,轻手轻脚捏住全炁缠着纱布的手腕,把手表套上去,没敢扣实了。余有年左右摆看了一下,表盘的颜色衬得这雪娃娃更白了,主要是那气质,把几千块钱的手表戴得像几十万大洋的。
“下次再给你买一只好一点的。”
余有年说完掌了自己一嘴巴。钱存着不好吗?
全炁呆呆地看着手表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犹如齐天大圣给他偷偷摘来了王母娘娘那九千年一熟的蟠桃。
余有年抱着盒子,死死地盯着全炁手上的伤喃喃道:“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泡什么热水澡……”
这错一下子被余有年全揽去了,全炁终于回,赶紧把手腕上的表退下来捧在手心上,嘴巴启启阖阖,不知道该先婉拒这表,还是先反驳余有年的揽罪说词。余有年提起全炁那仿佛包着饺子的下巴,替人把嘴巴给阖上。
“这手表太贵重不能收下是吧?”余有年问。
全炁连忙点头。余有年一边说“行”,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扭蛋,把“蛋壳”打开,里面躺着一只以《冰雪缘》里的雪宝作为模型的手表,掀盖的,掀起雪宝的脸,底下就是数字一跳一跳的电子表。
“叁十块钱,够便宜了吧?”余有年反过全炁另一只手,把卡通手表放到那人掌心上。
要是拎起余有年的背包晃一晃,会听见里面好几只塑胶蛋撞在一起的声响。雪宝是扭了叁四次才扭到的。
这简直是问全炁要金斧头还是银斧头,没有一把是他掉进湖里的破斧头。他左右看了看。正要把握着雪宝的那只手往怀里收,便听见余有年说:“收了这只就是听见我让你泡热水澡的建议。”余有年指着精工表说:“收了这只呢,就是什么都没听见。”
全炁急得掌心出汗,粼粼烁烁的,像在手掌上撒了一层闪粉。最后精工表被纳入怀中,全炁抬头去瞧余有年,对方笑出一脸褶子,仿佛看戏还没看够。现在还戴不了,全炁把手表珍而重之地放回盒子里。余有年把雪宝戴到自己手上,然后拿起桌上的苹果继续吃,果汁再次打湿略厚润的嘴唇。
“你这会儿正期末吧?住院了,论文考试那些怎么办?”
全炁盯着那只不断被啃咬的苹果说:“考试都考完了,论文也提前交了。”
余有年被苹果噎着,咽了半天才咽下去。他挥开全炁给他拍背的手,“你别告诉我你连遗书也写了。”
全炁不吭声也没点头,但在余有年眼里那人只是惧怕他发怒而选择不承认。余有年抬手胡乱擦了把嘴。
“你他妈真行!”
他背包一提,脚一抬,门一开一关,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创┇文章: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