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心情正不好,闻言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关你屁事?”
侍卫长气得红了脸,“你——”
“够了,”顾元白,“都给朕闭嘴。”
谁都不敢说话了,顾元白面无表情挺直背,气氛压抑又古怪,就这样一路行到了京郊庄子外。
宛太妃老早就盼着今天,今个儿天气好,老人家也很有精。
顾元白扶着宛太妃,慢慢悠悠地往寺庙中走去。
皇家寺庙名为成宝寺,占地面积极大,更是有一座高达数十米的宝塔。来往道路曲径通幽,寺庙隐于草木之中,别有一番禅意。
“皇上,”宛太妃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她被扶着坐在了一旁的亭子中,笑看着顾元白,“我也走不动了,皇上先行上去吧,顺带着也替我多烧上一炷香。”
顾元白笑道:“那我就先行上去了?”
宛太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圣上的背影消失在丛林之中后,才含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成宝寺建在半山腰上,山上的住持和众多僧侣已经提前得知了圣上和宛太妃驾到的消息。等顾元白终于到了寺庙之中时,见到的就是满满一个寺庙的光头和尚。
这些和尚身穿统一的僧侣服,由住持带头朝着顾元白行了礼,顾元白温声让他们起来,扫了一遍寺庙中的僧人。
估计得有两千人往上。
顾元白眯了眯眼,什么都没说,被住持带着在寺庙之中闲逛。
住持感叹道:“先帝在时,也曾带着圣上前来礼佛。只不过那时圣上尚小,应当记不得了。”
顾元白笑了笑,好脾气地道:“住持常年居于山水美景之间,野山丛林远离世间嘈杂,在住持看来,怕是当年时光就在眼前。”
住持笑呵呵道:“圣上所言极是。如今再见圣上,圣上身有真龙护体,即便是老衲少出寺庙,也知晓天下必定在圣上的治理下更加繁华。”
话语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高耸立于山边的凉亭处,山中的野风吹得圣上衣服鼓鼓作响,住持还在讲着一些妙事,件件趣意盎然,还含着佛理。
只是他一直在说,圣上只含笑在听。说了一会儿住持就口干舌燥,忍不住顺着圣上的目光往山下看去,问道:“圣上在瞧什么?”
“朕在瞧着这大宝寺。”圣上道。
住持忍不住笑了,“圣上若是想观景,前方自有观景台,那里的景色更为优美,使人流连忘返。”
“朕不是在看风景。”
此话一出,不止是住持觉出了怪,身后跟着的侍卫们也不禁觉得疑惑。
落在人群最后的薛远将衣袍上的最后一点泥土掸掉,闻言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圣上的小半张侧脸。
青丝随风流动,偶尔几根飘到侧脸上,薛远看了一会儿,收回眼。过了一会儿又移了过去,这会不想收了,就光明正大的看。
说话时还带着笑,唇角微微上扬,看着是让人放下戒心的好皮囊。唇色也淡,瞧着模样,应当是还没吃过女人的胭脂吧?
干干净净的,人那么狠,皮囊却很脆弱。
不用说,薛远直觉小皇帝又要做一些能吓得人屁滚尿流的事了。
顾元白主动问道:“住持是想知道朕在看些什么?”
住持恭敬道:“还请圣上赐教。”
“与住持不同,朕就是一个俗人,”顾元白道,“朕眼中看到的不是风景,而是山脚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住持恍然大悟:“如今正是春播时节,我们寺庙之中也要忙起来了。”
“山脚下开垦的土地,都是成宝寺的范围,”顾元白笑道,“站在高出一看,莫约得有千百亩地吧。”
住持笑而不语,色隐隐有自豪之意。
顾元白就不多说,在成宝寺礼完了佛之后,又用了一顿素斋,之后带着人悠悠下了山。
住持恭送圣上离开,等圣上一行人的身影不见了,他转过身正要遣散众位僧侣,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随即就是脸色大变!
圣上见到众多僧侣的情,圣上在山边说的那一番话接连在脑海中闪现。
‘朕看的不是风景,是山脚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莫约得有千百亩地。’
豆大的汗水从住持额角滑落,住持呼吸急促,惊呼一声:“不好!”
寺庙之中的田地没有田税,寺庙中的僧人也是免除徭役,圣上说那一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冗僧之意!
住持头顶的冷汗层层冒出,瞬息之间想到了三武灭佛的事迹!
寺庙之中有这么多无所事事的僧人,这么多不用交赋税的田地,先帝对此视而不见,因为先帝崇佛。但如今的圣上可不是先帝,可恨圣上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却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行,成宝寺不能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快,”住持拉住人,颤抖着声音急促道,“快将山脚下的那些田地查清数目,然后捐给官府!快去!”
一定要快点,快点让圣上看到他们的诚意。
圣上的一个拳头下来,他们没一个人能够扛得住。
冗僧……灭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