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毒无清,众生无论高低贵贱,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连唯一的亲生儿子当年都能说杀就杀,还有什么人是他放在心中的?
如今舍脂激怒他,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殿中这数十个无辜天人也难逃一劫。
宫人们不由对舍脂生出了怨愤之心。
帝释天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如既往笑容凉薄,只柔声道:“不装了?”舍脂浓黑秀丽的柳叶眉微微蹙了起来,冷冷嗤笑一声,说道:“你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旁人却一个也没数,装给谁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帝释天叹道:“圣父将你指婚给我时,你可不是这样。”舍脂兀然一笑,婷婷起身,抬手对着大门挥了挥,宝珠殿敞开的大门便轰然几声,齐齐关闭住了。
“一个也不许走。”天妃嗓音冷冽,不含半丝仁慈。
先前有几个想要偷偷溜出去的宫人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的身子垮了下来。
若是先前离开宝珠殿,虽说擅离职守有重罚,到底是个九死一生的活命机会。
如今被迫听闻天人界的禁忌秘辛,那却是十死无生,半丝侥幸也不剩。
但凡与圣父沾染上蛛丝马迹的关系,皆是祸及族眷的滔天大罪。提一提那两个字都要掉脑袋的。
是以除帝释天之外,无人敢提,往日连舍脂也不提。
然而眼下却变了。
舍脂封锁大门后,施施然走了两步,从一名瑟瑟发抖的侍从托着的金盘里拿了颗红色果子,以极缓慢优雅的动作吃下去。
她做足了派头,帝释天也不闲着,吩咐人倒了杯酒喝。
奉酒之人是个宫女,虽然面色惨白,与旁人一般畏惧不已,倒酒的手却坚持着不抖,这令帝释天多看了她一眼。
舍脂轻轻擦拭干净嘴角沾染的甜蜜果汁,这才冷笑道:“那一位走前说过多少次,他分混沌定六界,为的是六道循环、生生不息。至于六界亿万生灵,皆是受天恩自行繁衍生息,上靠天运,下靠是自己,与他并无任何干系……他谁的父也不是。你唤他为父,他可曾应过你一次?”帝释天眼皮只微微掀了掀,殿中顿时雷光大作,刺目白光凭空而生、汇聚成团,将娇怯怯的纤细女子彻底吞没其中。
灼人刺骨的雷光宛若无形之鞭,连殿中远远近近跪了一地的仆从也遭到池鱼之殃,被电鞭横扫而过,所过之处骨焦皮烂,哀嚎四起。
离得近的,粉身碎骨不留全尸,只剩些许焦黑碳渣在地上。离得远的侥幸保住一条命,却还是截肢断腿、半个身子焦黑,躺在原地动弹不得,不过留了最后一口气罢了。
只有不足十人的极少数幸存者尚能移动,更顾不上规矩,一窝蜂逃到大殿距离帝释天最远的角落,竭力将身子藏在梁柱、花架后头。心中向漫天佛祈祷,只求苟活一命。
白光散去时,连距离舍脂最近、三人合围的巨大石质支柱也被雷光击中,不堪重负地发出崩裂声响,拦腰折断,砸在地面摔成了几截。
而号称天人界第一美人的舍脂依然立在原地,毫发未伤。
浅紫薄红轻纱环绕,环佩俨然,依然端丽美艳,一如开在帝君后宫花园中的优昙婆罗花。